她氣得發抖。
氣這個孩子不懂事，氣她差點把整個家都毀了。
可手揚在半空，怎麼也落不下去。
她看著宋曉梅那張哭得變形的臉，那蜷縮成一團的身子。
這是她從小抱在懷裡、哄著睡覺的女兒啊。
她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
現在，她怎麼能下手？
那股火氣，終究被母愛一點點壓了下去。
最後，那一巴掌輕輕落在她手臂上。
她不想傷她，隻想讓她記住。
這一巴掌，是替所有愛她的人抽的。
“你這作死的丫頭！你要是真跳了，你媽這條命也跟你一起沒了！”
鄒秋雅哭著吼出來，聲音撕心裂肺。
她摟住宋曉梅的肩膀，用力搖晃。
“你懂不懂啊？你要是沒了，媽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宋曉梅撲進鄒秋雅懷裡，嚎啕大哭。
“媽……對不起……是我傻，是我混蛋……我不該那樣想……我不該不珍惜你們……”
母女倆抱在一起，哭得肝腸寸斷。
沈翠芬背著手，站在一旁，沒說話，也沒上前。
她看著這對母女，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她也曾在絕望中想一了百了，也是被人這樣拉回來的。
她們這代人，一輩子活得小心翼翼。
把男人當命，把孩子當任務，把自己當成可以犧牲的零件。
可誰又心疼過她們？
她回望自己這一生，突然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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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她聽慣了“女兒終究是彆人家的人”這句話。
娘說，爹說，親戚鄰裡也都這麼說。
可她偏不信。
她也曾努力讀書，想考出去，想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可現實卻一次次將她推回原點。
被迫輟學，早早嫁人，為丈夫生兒育女，洗衣做飯，日複一日地操勞。
如今，她終於累了，也終於醒了。
同樣是爹媽生的，憑什麼男人能撐天？
憑什麼女人就必須低頭彎腰、逆來順受？
難道就因為男人多長了點東西，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主宰一切？
她越想越覺得荒唐。
可細想之下，又覺得諷刺至極。
這天下所有男人，不都是女人生的？
若沒有女人十月懷胎、含辛茹苦，哪來的男人撐天？
現在她明白了。
命是自己的，不是父母給的，也不是丈夫賜的。
天，也該自己當。
不是靠誰恩賜，不是靠誰憐憫。
而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來，一腳一腳踩出個新天地。
她看著哭得渾身發抖的宋曉梅，默默在心裡說。
姑娘，你得趕緊想通。
你還年輕，還有時間，還有力氣。
彆像我一樣，把一輩子都耗在眼淚和沉默裡。
兩人哭了好久。
哭到嗓子啞了，心口鬆了，才互相攙著，顫巍巍站了起來。
“翠芬姨，咱們都不死了，好不好？”
宋曉梅抹著眼淚，抬頭看著沈翠芬。
她不敢大聲，怕說錯一個字，又戳到對方心裡的傷。
沈翠芬笑了笑，抬手輕輕擦去宋曉梅臉上的淚痕。
“好！姨不死了！姨要為自己活出個人樣兒！”
“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沒男人，我也能活得比誰都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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