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去吧,這裡有我呢,出了岔子我負責。”
沈翠芬千恩萬謝地出了門,一路小跑著穿過走廊。
直到辦完所有手續,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當她走到病房門口時,整個人猛地僵住了。
門沒關嚴,虛掩著一條縫。
透過縫隙,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屋內。
正滿臉堆笑,朝她伸出手來。
“媽!你可算回來了!”
是沈貴珍。
她幾步上前,差點撞到沈翠芬懷裡。
“媽!你瘦了這麼多,是不是這兩天都沒好好吃飯?”
自從那天沈翠芬帶著沈中順住進醫院,她們母女便再未相見。
這段時間,沈貴珍的心始終懸在半空。
雖然沈永才一遍遍勸她說“沒事,可她就是睡不踏實。
直到今天早上,她終於忍不住了。
把家裡的擔子交出去幾個鐘頭,匆匆換件衣服就往醫院趕。
“貴珍,你咋來了?”
沈翠芬望著女兒憔悴的臉,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滾下來。
“才幾天不見,你怎麼瘦了一圈?臉都凹下去了!這哪還有以前的模樣?”
沈貴珍搖搖頭,笑著歎了口氣。
“我哪瘦了?你看我這臉蛋,肉嘟嘟的,胖著呢!倒是你和中順,這幾天睡得好、吃得香嗎?我看中順小臉都紅潤了不少。等回家,我給你們做頓好的,燉點排骨,炒幾個下飯的菜,再蒸點饅頭,好好補補身子。”
一聽見“好吃的”,沈中順眼睛唰地亮了。
“大姐!我想吃你烙的紅糖餅子!外皮脆脆的,裡頭軟軟的,咬一口還冒著熱氣,那才叫香呢!能做嗎?你以前做的,我都記得味兒!”
沈貴珍忍不住笑出聲,眼角眉梢都帶著寵溺。
“能!回去就給你烙,現和麵,現燒鍋,一個接一個地烙,管夠!讓你吃到撐!”
看著他有說有笑,精神頭兒足,沈貴珍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看來大舅說得沒錯,人真沒啥大問題。
隻要好好調養,日子一長,自然就能緩過來。
藥水還剩一點,滴滴答答地順著輸液管往下流。
母女倆就靠著床頭,肩並著肩嘮嗑。
“媽,我大舅把爺爺的床給鋸了。”
沈貴珍輕聲說道。
沈翠芬立馬從床上彈起來。
“啥?鋸床?你沒說錯吧?誰鋸的?你大舅?他膽子可真不小!你爺爺是不是當場就罵他了?”
不對啊,路啟明平時脾氣挺和氣的,怎麼這回乾出這種事?
難道是急糊塗了?
沈貴珍趕緊拉她坐下。
“媽,你誤會啦!不是整個床都鋸了,那哪行?大舅是把爺爺屁股底下那塊床板,給鋸開了一塊!就中間那一小段,比巴掌大點,剛好能讓他方便。”
“你自己睡一頭,另一邊鋸空了,外公還在那空檔兩邊釘了木框,又綁了結實的繩子,兩邊還裝了鐵皮做的扶手。要是我們不在,他自己能翻個身,把腿抬起來,往那空地方一蹲,拉完屎尿,再拽著扶手,慢慢翻身回來。”
“他手還能動,擦乾淨了,自己能穿褲子,動作慢點,但也能成。我就負責倒便盆、幫著翻個身。事兒是輕了點,不用每次都是我們扛著他挪來挪去,累得腰酸背痛。”
沈翠芬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哎喲!你大舅和你外公真是動了腦筋!這法子,簡直是想破了腦袋才琢磨出來的!”
她拍著大腿,眼睛亮亮的。
“你說,這法子,怕是琢磨了整整一宿吧?從畫圖到試鋸,還得量尺寸,不能鋸偏了,不然床塌了可就麻煩了!”
家裡男的沒一個,全是女的。
三個女人扛一個病老頭,伺候吃喝拉撒,哪一樁都不輕鬆。
她們不想讓沈翠芬一個人扛著,更不想讓她累垮了。
這床一改,活兒輕了,人也省力了。
老爺子躺著也能活得體麵,不會覺得成了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