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道幽深,蝕骨的陰風裹挾著礦渣粉塵撲麵而來,其間更夾雜著怨靈特有的、無聲的嚎叫。蕭嫣然一襲青衣,宛若融入岩壁的一道幽影,疾行間不帶起半分聲息。
前方黑影蠕動,一名身形扭曲、半透明的幽靈礦工自岩壁內掙紮而出,揮舞著虛幻的礦鎬,帶著對生者無儘的嫉恨猛撲過來。蕭嫣然眸光清冷,前行之勢不減,隻在那虛幻鎬尖揮過來的刹那,左手微揚,一撮特製的“凝魂迷迭香”粉末精準地沒入礦工虛影的頭顱部位。
怨靈撲擊的動作驟然遲滯,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虛幻扭曲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茫然。就在這一瞬的凝滯間,蕭嫣然右袖之中一道烏光悄無聲息地激射而出,“噗”的一聲輕響,袖箭穿透虛影核心。幽靈礦工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尖嘯,驟然崩散,隻留下一小縷精純的陰氣緩緩消散。
她甚至未曾低頭去看那消散的怨靈,身影已掠過原地,繼續向前。效率至上,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纏鬥與消耗,這是她的準則。
途徑幾條岔道,兵刃交擊與呼喝之聲隱約傳來。蕭嫣然的身形愈發飄忽,借助陰影完美地隱匿起行跡,看似隨意擇路,實則總在不經意間靠近那些激戰正酣的弟子。
“……聽說了嗎?那個林小允,據說一進山門便直接被掌門收為了嫡傳弟子!這次天南會武都無需下場?”
“哼!破落戶出身,走了天大的狗屎運!聽說那什麼神劍山莊早都沒了……”
“噓!隔牆有耳……不過,那樁江湖公案,《天南望月圖》的下落,他到底知不知情?”
交談聲斷斷續續,很快被戰鬥的喧囂淹沒。
蕭嫣然的目光在陰影中微微一閃,如同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細石,旋即複歸平靜。林小允……《天南望月圖》……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她無聲地鐫刻於心,身形卻毫不停留,仿佛隻是拂過戰場邊緣的一陣微風。
繼續深入,前方驟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怒吼,以及一頭妖獸歡快又暴戾的“哼唧”聲。拐過彎角,隻見一片稍顯開闊的廢礦場內,五六個身著天南派後天宗服飾的弟子正狼狽不堪地圍著一頭妖獸遊鬥,卻全然落在下風。
那妖獸形似肥碩的家豬,通體金燦如元寶,皮糙肉厚,獠牙鋒銳,正是以記仇和富蘊金行靈氣聞名的“招財豬”。此時,它獠牙翻拱,蹄踏如錘,追得那幾名後天宗弟子雞飛狗跳,險象環生。領頭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碩弟子,此刻也是汗流浹背,怒吼連連,手中厚背刀砍在招財豬身上,隻迸濺起零星火花,難傷根本。
眼見一個同門躲閃不及,就要喪生於那獠牙之下——
蕭嫣然眸光微動。她與這夥人並無交情,但此妖獸擋了必經之路。
她無聲地躍至側方礦堆,三支“破甲透骨箭”扣入掌中。吐氣,揚手,烏星連閃!
“咻!咻!咻!”
三箭並非射向招財豬的要害,而是極其刁鑽地命中它的左眼眼皮、鼻孔以及揚起前蹄的柔軟蹄心!
“嗷——!”招財豬猝然受此精準而羞辱性的打擊,發出一聲痛楚與暴怒混合的尖嚎,攻勢瞬間被打斷。那幾名後天宗弟子得以喘息,慌忙連滾爬爬地退開,驚魂未定地望向礦堆上的青色身影。
蕭嫣然卻看也未看他們,隻以連綿袖箭激怒招財豬,將其注意力徹底吸引到自己身上。她且戰且退,以靈巧無比的身法將招財豬引離了那片區域,繞著一根巨大的廢棄礦柱周旋片刻,尋得一個間隙,又是一把迷香粉配合淬毒細針射出,暫時遲緩了招財豬的動作,隨即身形一閃,沒入了另一條通道,將那兀自暴怒的妖獸甩在了身後。她意在通行,非為斬殺。
那夥後天宗的弟子死裡逃生,癱坐在地大口喘息。那領頭的壯碩弟子調息了片刻,眼中驚懼褪去,貪婪之色驟起:“招財豬已被那娘們消耗過半,我們此時追上去,趁機宰了那畜生,妖丹材料都是我們的!”其餘幾人聞言,也掙紮爬起,欲要追去。
恰在此時,一道青影如鬼魅般出現。蕭嫣然去而複返,冷眼看著這群正準備撿便宜的同門。
那領頭的壯碩弟子臉上閃過尷尬,隨即強橫道:“這位師妹,多謝方才出手。不過這招財豬是我們先發現的,還請……”
話未說完,蕭嫣然眼神驟然一冷。不等對方接近,雙手連揚,破空尖嘯聲起!
“叮叮當當!”
數枚袖箭化作數道烏光,極其精準地射在他們腳前不到半尺之地,堅硬的礦石地麵被硬生生炸出一排整齊的小坑,石屑飛濺!
勁道之強,若是擊中人身,此刻怕已無人能站立。
“滾!”
蕭嫣然立於幽暗之中,聲冷如玉,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殺伐。
那夥人嚇得連退數步,臉色煞白。那壯碩弟子脖頸青筋跳動,終不敢發作,咬牙低吼一聲:“我們走!”一行人悻悻然朝另一條岔路遁去。
肅清障礙,蕭嫣然再無耽擱,憑借超絕隱匿與機動,避開多數戰鬥,終於抵達此行的終點——論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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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一處位於山腹深處的巨大天然洞窟,穹頂高懸,無數發光晶石倒掛如星海。下方地麵被人工開鑿平整,中心處是一座巨大的圓形石台,周圍則散布著殘破的礦洞遺跡與石柱。此處已有數人先到,各自調息,氣氛微妙而緊張。她果然是首批抵達此小組論劍台的人之一。
短暫的休整後,小組抽簽對決開始。無巧不巧,蕭嫣然的對手,正是方才那夥後天宗弟子的領頭,那個滿臉橫肉的壯碩弟子。那人見是蕭嫣然,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橫肉擰出一個猙獰恨笑,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那壯碩弟子躍上石台,刻意鼓動內息,渾身肌肉賁張,古銅色的胳膊看著比蕭嫣然的大腿還要粗壯一圈。他一邊不懷好意地盯著蕭嫣然,一邊卻不時瞟向懸浮在論劍台四周、實時傳訊的“水月蜻蜓”鏡頭,眼神閃爍,似在向場外某位人物賣力表現,帶著古怪的較勁意味。
“小娘子,剛才的暗器呢?再使出來給爺瞧瞧?”他低吼一聲,步伐沉重如山,猛地撲來,一拳搗出,勁風呼嘯,勢大力沉,確是外門橫練功夫已登堂入室。
蕭嫣然麵色無波,並未動用袖箭,甚至未拔兵刃。僅以超卓靈動的身法應對,如柳絮隨風,總在間不容發之際輕巧避開那凶猛的攻勢。任對方拳打腳踢,吼聲如雷,卻連她衣角都難以沾到。
數十招過後,那壯碩弟子久攻不下,焦躁氣粗,破綻終露。一次全力撲擊落空、舊力已儘新力未生之際,蕭嫣然身影如鬼魅般切入其懷中空門。
蕭嫣然並指如劍,指尖一縷氣勁凝聚,仿若無形袖箭,疾點而出,在其脖頸側一觸即收。
那壯碩弟子所有動作瞬間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脖頸透入,激得他汗毛倒豎。他毫不懷疑,若這是生死相搏,剛才那一瞬,他的喉嚨已被洞穿。
“承讓。”清冷的聲音自身前響起,那抹青影已飄然退開。
監官即刻宣布:“此戰,蕭嫣然勝!”
輕鬆晉級兌組四強,蕭嫣然臉上卻並無半分喜色。她躍下論劍台,並未關注後續比試,而是眸光沉靜地掃視著這片巨大的地下論劍台,尤其是那些連接著更深處的幽暗礦洞入口。
據她事先所獲情報,這片區域本該有一頭極為強悍、丹霄境的“幽靈礦工長老”遊蕩,是試煉弟子前往論劍台的最大阻礙,甚至可能影響晉級名額。但她一路行來,直至此刻,都未曾遭遇。
是被誰搶先無聲無息地解決了嗎?何人有此效率與實力?
她目光掠過場中那些已晉級或尚未比試的弟子,若有所思。
驀地,她背心微微一寒,一股極細微卻難以言喻的窺視感悄然襲來,仿佛在她獲勝的刹那,自某個極其隱蔽的角落,有一道目光穿透喧囂,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是錯覺麼?
蕭嫣然眉頭微蹙,望向那最為幽深、通往碧兌山更深處的一條礦道,那裡黑暗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
看來,這死亡之陣的水,遠比傳言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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