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文海對著劉龍羽說:“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呢?昨晚上你就嚷嚷著餓,快吃。對了,龍羽,下午物理課要隨堂測驗吧?”
牛文海慢條斯理地挑著魚刺,腕間卡西歐電子表閃著幽藍的光。
他卡其褲膝蓋處沾著幾片彩帶碎屑,像是從某個狂歡現場逃離的殘章。
劉龍羽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分明記得牛文海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礦難時被傳送帶絞斷的。
可此刻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正完整地捏著青花瓷勺,舀起浮著油星的冬瓜湯。
馬博良又給劉龍羽夾了一筷子菜,菜落在碗裡,發出清脆的聲響,“彆給你馬哥我省錢,我和你牛大哥能賺,快吃,吃了去試試你的新衣服。”
“你們學校不是有文藝彙演嗎?你就穿上那個衣服去跳霹靂舞。我跟你說,現在啊就流行複古情懷,保準能火的。”
“哈哈!到時候喜歡你的小姑娘,一長串一長串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還在上學?”
劉龍羽驚訝地問道,聲音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在他上輩子的記憶裡,16歲的自己早已從初中輟學下礦,每天在暗無天日的礦井裡勞作,繼續讀書對於那時的他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馬博良一巴掌拍在劉龍羽的後腦勺上,那動作看似用力,實則帶著親昵:“不上學你想乾嗎?你這年紀正是上學的年紀,我跟你說啊,你可不要跟我來一套青春期叛逆套餐。”
“你成績那麼好,更彆想去做什麼礦工!”
他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眼神裡滿是關切與擔憂,“雖說包吃包住,但是你看這礦上工作的人哪個有好下場,工作二十年得塵肺病死去,死前痛苦得不得了。我和你牛大哥就乾了兩三年都受不了,更彆提20年。我和你牛哥可是對著眾人發了毒誓的,一定把你培養成大學生。”
“大學生,我們礦區還有大學?”
劉龍羽每個字都聽得懂,但是卻仿佛置身於一個陌生的世界,完全不懂他們的意思。
在他的認知裡,忠字礦區的鎮上隻有初中,聽說其他的礦區有高中和大學,但沒走出忠字礦區的人從未見過,那些關於外麵世界的高等學府,就像天邊的星辰,遙不可及。
“我們礦區沒有啊,但是義字礦區有啊,又不遠,回頭你住讀就是了,一周或者一個月回來一次就行。”
馬博良一邊吃一邊說,他語速極快,話語就像連珠炮一樣,和劉龍羽記憶裡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器、氣息奄奄的人截然不同。此刻的馬博良,充滿了活力與希望,對未來有著無限的規劃。
“哥哥,吃肉吃肉。”
小高飛雙手捧著一碗滿滿的菜,搖搖晃晃地走到劉龍羽麵前,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劉龍羽的思緒。
張曉麗又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劉龍羽的碗裡,那排骨色澤誘人,香氣撲鼻:“快吃。你下午還要上課呢,這都……下午一點半了!你再不快點,等會兒遲到了,我可不去替你開家長會了。”
張曉麗還給他開家長會?
劉龍羽在心裡默默想著,眼前的張曉麗就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和上輩子那個自私、刻薄的她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充滿了關懷與愛意,這讓劉龍羽有些不知所措,仿佛置身於一個美好的夢境之中,害怕自己一睜眼,這一切就會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