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我家娃快不行了!”三日後的午後,靠山屯的寧靜被一聲淒厲的哭喊撕得粉碎。
一個婦人抱著自家五六歲的孩子,瘋了似的從屋裡衝出來,懷裡的孩子麵色青紫,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不止。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又有三四戶人家傳出同樣撕心裂肺的哭喊,發病的無一例外,全是吃了肉的孩子。
哭聲此起彼伏,夾雜著鍋碗翻倒的脆響、狗吠、女人抽泣,整個村子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喘不過氣來。
怒火與恐懼瞬間點燃了整個村子,而所有矛頭,都指向了三天前分肉的林家。
“林英!你給我滾出來!”張有財一腳踹開林家虛掩的院門,木門撞在牆上“哐”地一聲炸響,驚起屋簷下一群麻雀,撲棱棱飛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身後跟著一大群麵帶驚惶與憤怒的村民,將小小的院落圍得水泄不通。
他指著院裡的林英,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地咆哮:“你分的肉有毒!好你個歹毒的婆娘,定是你把好肉都私藏了起來,拿那頭瘟豬、病豬的肉來糊弄我們,想害死全村的人!你安的什麼心!”
話音未落,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天殺的啊!我家虎子也吐了!”一個漢子猛地撕開衣襟,露出汗濕的胸膛,聲音發顫。
“我就說她一個女人家哪來這麼大本事,原來是憋著壞!”
“把她抓起來!送到山神那兒祭天!”
懷疑、憤怒、恐懼的目光如同無數支利箭,齊刷刷地射向院中那個單薄的身影。
寒風吹動她粗布衣角,發出“簌簌”的輕響,可她站得筆直,像一杆插在凍土裡的旗。
“放你娘的屁!”一聲暴喝如平地驚雷,孫大錘撥開人群,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揪住張有財的衣領,棉布在指間發出“咯吱”聲
“張有財你個鱉孫,少在這兒噴糞!我家婆娘和娃昨兒也吃了那塊肉,怎麼好端端的沒事?”
張有財被勒得臉紅脖子粗,卻不驚反笑,眼神裡透著一股陰冷的得意:“孫大錘,你腦子讓驢踢了?她林英憑什麼給你家分肉?還不是看你給她當狗,特意分了塊沒毒的給你!”
他掙脫開來,轉向眾人,聲音陡然拔高,極具煽動性,“大夥兒都想想,為什麼就他們兩家沒事?一個打豬的,一個分肉的,這裡頭的貓膩,還用我多說嗎?”
這一問,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本就波濤洶湧的人心。
是啊,為什麼?村民們的眼神變了,連帶著看孫大錘的目光也充滿了猜忌。
有人低頭搓著凍得發紅的手,指尖傳來粗糙的裂口痛感;有人咬著嘴唇,嘗到一絲血腥味。
孫大錘氣得滿臉漲紅,卻百口莫辯,隻能怒吼:“我孫大錘對天發誓,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可是在孩子的生死麵前,誓言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老獵手趙老栓也在人群中,他看著那些孩子的慘狀,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一輩子打獵,從未見過這等邪門的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沉默的林英終於開口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所有的嘈雜與混亂。
“狗剩。”
“在!”狗剩不知何時已站到林英身側,瘦小的身軀卻站得筆直,凍得通紅的耳朵微微抖動,像隻警覺的小獸。
林英麵沉如水,目光掃過一張張扭曲的麵孔,冷靜地問道:“哪家的孩子最先發病的?你去他家灶房聞聞,除了肉腥味,還有沒有彆的味兒。”
狗剩領命,二話不說,像隻靈敏的獵犬般竄了出去。
他穿過人群時,帶起一陣冷風,吹得幾人下意識眯眼。
眾人不明所以,張有財還想叫囂,卻被林英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頭一顫,竟一時語塞——那眼神,像雪龍山巔終年不化的冰,寒氣直透骨髓。
片刻之後,狗剩飛奔而回,神情凝重。
“英子姐!是劉老三家!他家灶台底下,飄著一股淡淡的腐草味,像是爛在泥裡的芹菜!那味兒鑽鼻子,聞久了腦袋發暈。”
腐草味?眾人愈發迷惑,林英卻像是得到了關鍵的線索,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什麼也沒解釋,轉身徑直走進了自家的儲物小屋,門軸“吱呀”一聲,像是老屋在低語。
這一下,人群又騷動起來。
“看!她要去拿私藏的肉了!”
“抓個現行!這下看她怎麼狡辯!”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英端著一個粗陶盤子走了出來。
盤中,赫然放著半塊豬肝,色澤暗紅,比分給大家的肉顏色要深得多,表麵還凝著一層細密的水珠,在冬日微光下泛著冷光。
“看啊!她果然藏了私貨!”張有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跳起來指證,“大家看清楚了!這就是證據!她把最好的豬肝留給自己,把有毒的爛肉分給我們!”
村民們的怒火再次被點燃,眼看就要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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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英卻對所有指責充耳不聞,她將陶盤放在院中的石磨上,從腰間抽出一柄鋒利的短刃。
刀鋒在陽光下一閃,寒光掠過眾人瞳孔,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她手起刀落,穩穩地切下一片薄如蟬翼的肝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