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雪沫子,刮過寂靜的曬穀場。
幾十個獵戶縮著脖子,哈出的白氣瞬間被吹散,每個人的眼神裡都混雜著敬畏、好奇與一絲根深蒂固的懷疑。
他們麵前,林英一身利落的短打勁裝,身姿筆挺如鬆。
而她腳邊,黑風、銀耳、鐵爪三頭巨狼,竟如三尊沉重的鐵鑄雕塑,紋絲不動,連一絲喉間的低吼都無,那股子從骨子裡透出的凶煞之氣,卻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
“我知道,大家夥兒祖祖輩輩都與狼鬥,視狼為死敵。”林英的聲音清冷,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但時代變了,山裡的規矩也得變。今天,我讓你們看的,不是如何殺狼,而是如何用狼。”
話音未落,她從腰間取出一枚獸骨打磨的哨子,湊到唇邊。
“啾……啾啾……”一聲長哨,兩聲短促的急音,尖銳如鷹唳,劃破長空。
始終垂首的黑風猛然抬頭,那雙幽綠的狼瞳瞬間鎖定林英,龐大的身軀微微下伏,肌肉賁張,仿佛一張拉滿的弓。
它不是在等待命令,而是在渴望命令。
“啾啾……啾……”
哨音一變,兩短一長,音調柔和了些許,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一直安靜的銀耳立刻邁開步子,優雅地繞著場子小跑起來,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獵戶,像個忠誠的衛士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氣氛陡然緊張!獵戶們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柴刀和獵弓。
突然,林英的哨音變得無比急促尖利:“啾!啾!啾!”
三聲短音,如同三道無形的鞭子,狠狠抽在空氣中。
一直趴伏在最後的鐵爪,那頭體型最壯碩、毛色最深的巨狼,毫無征兆地暴起!
它不是撲向林英,也不是撲向任何一個獵戶,而是如一道黑色的閃電,直衝向曬穀場角落裡堆放的一個草靶。
“砰!”
草靶被撞得四分五裂,草屑漫天飛舞。
而鐵爪,已經穩穩地叼起草靶中心那塊紅布,轉身回到林英腳邊,將紅布輕輕放下,複又趴好,整個過程快得讓人眼花繚亂,靜得讓人心頭發毛。
全場死寂。
這哪裡還是茹毛飲血的野獸?這分明是令行禁止的精兵!
“狗剩,”林英頭也不回地喊道,“蒙上眼。”
狗剩激動地應了一聲,扯下頭巾利落地蒙住雙眼。
“老栓叔,勞煩你站到場子中央。”
被點名的趙老栓心裡一突,看著那三頭狼,腿肚子有點轉筋,但眾目睽睽之下,隻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林英對狗剩道:“聽我口令,用你學的哨法,讓三煞把老栓叔‘請’回來。記住,是請。”
狗剩深吸一口氣,他看不見,隻能憑借記憶和聽力。
他舉起了林英給他的另一枚骨哨。
“啾啾……啾……”巡視)
銀耳立刻起身,邁著無聲的步子,在趙老栓周圍繞了兩圈,像是在確認目標。
趙老栓額頭見了汗,隻覺得一股冰冷的視線黏在自己背後,讓他動彈不得。
“啾……啾啾……”鎖定)
黑風站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聲極低的、充滿壓迫感的嗚咽,死死盯住趙老栓。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再動一下試試。
趙老栓徹底僵住了,他發誓這輩子沒這麼怕過。
“啾!啾!啾!”執行)
狗剩吹出了最後的突襲哨音!
但這次,不是鐵爪。
而是黑風和銀耳同時動了!
黑風從正麵猛衝過去,卻在離趙老栓一步之遙時猛然刹住,巨大的狼頭隻到他腰間,用肩部輕輕一撞!
趙老栓站立不穩,驚呼一聲向後倒去。
他以為自己要摔個結實,卻落入一個同樣堅實的“肉墊”裡。
是鐵爪!
它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繞到了趙老栓身後,在他倒下的瞬間,用寬厚的後背穩穩接住了他。
緊接著,黑風和銀耳一左一右,不咬不叫,隻是用身體緊緊“押”著半躺在鐵爪背上的趙老栓,將他一路“送”回了人群邊緣。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已經超出了獵戶們的認知範疇。
狗剩扯下眼罩,看到眼前的景象,激動得滿臉通紅。
趙老栓被人扶起來,腿還是軟的,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看向林英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恐懼、震驚和極度渴望的複雜情緒。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顫聲問道:“英子……不,林姑娘!你這法子……能教嗎?”
這個問題,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林英仿佛早有預料,轉身從屋裡拿出三本用獸皮做封麵的手寫冊子。
冊子很厚,上麵的字跡清秀而有力。
她將冊子分彆遞給狗剩、趙老栓,以及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獵戶孫老六。
“《幼崽選育法》,教你們怎麼從一窩狼崽裡,挑出最聰明、最強壯的。”
“《馴令口訣表》,所有的哨音和對應的手勢、口令,都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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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養淨化指南》,狼吃什麼能去野性、增體力,而不是被戾氣控製,這上麵寫得清清楚楚。”
她看著三人火熱的眼神,聲音一沉:“想學,就照著來。但我有三不許。”
“第一,不許用馴養的幼崽泄私憤,打罵虐待!”
“第二,不許為了讓狼聽話,故意餓著它們,逼其凶性!”
“第三,不許半夜三更在屯子裡瞎吹哨,擾得四鄰不安!”
“這三條,誰犯了,我林英親手廢了他,再把狼收回來。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人齊聲應道,聲音裡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孫老六捧著冊子,粗糙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