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窯,十七口寒泉甕靜立如列兵。
林英指尖撫過最老那口甕壁,淡青色紋路正從甕底往甕口攀爬,蜿蜒如蛇,待完全顯形時,她後頸汗毛驟豎。
那是幅微縮山脈圖,溝壑走向與她記憶裡大興安嶺北麓的等高線圖分毫不差,最深處還用極細的紅紋標了個點。
“不是巧合。”她對著甕壁低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前夜老藥婆用半世采藥心血血祭寒泉甕時,她分明見地底有青絲般的光流順著甕腳往上鑽。
今晨冷四爺蹲在村東老井邊,褲腳沾著冰碴子來報,說井水突然冷得能凍裂銅瓢,這三樁異象,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英子……”陳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窯火烤過的溫暖。
他不知何時取了件鹿皮坎肩,正往她肩上披:“柳嬸和小爐匠在偏屋等你。”
林英轉身時,坎肩的毛邊掃過陳默手背。
他的手還帶著墨漬,是方才在算盤上撥拉地脈數據時蹭的。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伏在油燈下畫地圖的模樣,筆尖在宣紙上洇開的墨點,像極了甕上那些紅標。
“走。”她攥緊坎肩帶子,“該攤牌了。”
偏屋門簾一掀,柳氏的煙杆先探了進來。
這位守了三十年窯廠的老窯娘,眼角皺紋裡還沾著窯灰:
“英丫頭,你那甕又鬨什麼幺蛾子?昨兒後半夜我給甕們添鬆枝,見最老那口直冒白氣,跟活物喘氣似的。”
小爐匠縮在牆角,懷裡抱著個銅製夜明珠,他天生夜視眼,白天總怕光。
聞言把珠子往懷裡攏了攏,聲線發顫:“我、我今早路過曬藥場,看見甕影子裡有光在爬,像樹根……”
林英把油燈撥亮些,光影在四人臉上跳動:“甕在指路。”她將甕壁紋路拓在紙上,攤開在桌心,說
“北麓十七道溝,每道溝底該有個‘甕母點’。老藥婆的血,冷四爺的井,都是引子。”
陳默俯身盯著地圖,指尖沿著紅標畫了條線:“你看這交彙點——窯基到空間寒潭的連線,再往前延伸十裡,是不是就到斷崖穀?”
他話音未落,小爐匠突然把夜明珠往桌上一磕,珠子“哢”地裂開條縫,漏出幽藍的光:“那、那地方地下有光!像活脈在跳!”
柳氏猛地一拍桌子,煙杆“當”地砸在紋路圖上:“我跟老窯頭當年燒頭窯,他說過‘窯有母,甕有根’。合著這根就在大山裡埋著!”
她扯下頭上的藍布巾,往桌上一摔,“明兒我跟你們去!”
“嬸子,您守著窯廠更要緊。”林英按住她的手,“我們三個去探路。”
林英轉向陳默,目光軟了些,“你帶測繪工具,小爐匠看地脈,我……”她摸了摸頸間玉墜,“我有空間兜底。”
陳默沒接話,隻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發。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她骨頭裡,像團燒不熄的炭:“我背藥囊,你帶獵刀。”
次日清晨,林英往空間儲物間塞了塊寒泉甕殘片,這是她跟陳默商量好的後手,萬一在山裡找著水源,用殘片淨化能省空間寒潭的靈力。
臨出門時,林母往她布包裡塞了把炒榛子,招娣追著小栓跑,手裡舉著用紅繩編的平安結,說要係在她獵刀把上。
三人順著甕上紋路走了二十裡,日頭爬到頭頂時,斷崖穀口的冷風裹著鬆針味撲過來。
小爐匠突然踉蹌一步,夜視眼在白天泛著不自然的紅:“下、下麵有光!”
他指著穀口的碎石灘說“像好多銀線纏在石頭縫裡!”
林英蹲下身,手掌貼住冰涼的山石,特警的敏銳感知順著指尖往地下鑽,極細微的震顫,像有人在敲編鐘,一下,兩下,和空間寒潭的水波動頻率嚴絲合縫。
她取出玉墜貼在岩壁上,墜心立刻泛起熱意,一絲青芒順著玉紋爬出來,在石麵烙出個指甲蓋大的印記。
“走。”她抽出腰間獵刀,刀尖挑起塊碎石,“順著青芒找。”
穀底的廢棄石屋藏在兩棵老樺樹後,牆根爬滿野葡萄藤,門楣上的“獵”字木牌早被風刮得隻剩半拉。
屋後岩縫裡滲出寒泉,水落石上叮咚響,可周圍連個獸蹄印都沒有,靠山屯的獵戶都說這兒“鬨熊鬼”,說當年有獵人和黑熊同歸於儘,血把泉水都染黑了。
林英用木碗接了半碗泉水,指尖碰了碰玉墜,空間寒潭立刻翻起漣漪,泉水“唰”地被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