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的露水沾濕了林英的褲腳,涼意如細針紮進皮膚,她在寒霧中猛然驚醒。
左手腕的龍紋像塊燒紅的烙鐵突然浸入冰水,刺骨的冷順著血脈直竄後頸,激得她指尖一顫。
玉墜在鎖骨下震顫,每一下都像針尖輕刺心脈,比昨晚更急了三分,這玉墜自娘胎帶來,七歲那年裂開一道縫才通了空間,如今竟成了敵人的引路標。
“小栓?建國?”她脫口喚了半句,又生生咽回去。
方才孩子們被迷魂的模樣還在眼前晃:小栓嘴角沾著米糊嘟囔“該還債了”,聲音黏膩如隔紗傳音。
建國腳步虛浮,踩在門檻上竟沒發出一點響動,像被抽走了魂。
她攥緊玉墜,涼意透過掌心滲進骨頭,閉眼沉入空間。
空間北坡的古樹下,那截被震碎的鐵樁殘片正滲出縷縷黑氣,腥腐之味隱隱鑽入鼻腔。
樹根須如蛇信子般纏著殘鐵,窸窣作響,仿佛有無數細牙在啃噬金屬。
黑氣順著根須鑽進地脈,在她意識裡映出一條蜿蜒的黑線,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地底悄然遊走。
林英瞳孔驟縮,這是追蹤符!
前日省廳工作組撤離時,那個總盯著甕陣記錄數據的軍方顧問,他往鐵樁裡烙的不是加固符,是觀測陣眼!
“靠山屯成了活靶子。”她咬著後槽牙低笑,舌尖嘗到一絲鐵鏽味,指尖掐進掌心,疼痛讓她清醒。
玉墜的震顫突然變了頻率,像是在她心口敲摩斯密碼,空間能感知外來惡意,但追蹤符順著地脈紮根,若不設防,下次對方直接就能順著黑氣摸到玉墜本源。
晨霧漫進院子時,林英已經背好竹簍。
她往空間裡塞了三罐野蜂蜜,那是陳默去年幫她收的,說是要留著給蠶婆婆當見麵禮。
竹簍邊沿露出半截麻繩,是今早給小栓編的螞蚱籠,草莖的清香還纏在指間——得趕在孩子們醒前回來,省得他們又跟著上山。
蠶婆婆的石洞在鷹嘴崖下,林英爬了半個時辰才到。
岩壁濕滑,苔蘚在鞋底打滑,每一步都蹭出沙沙聲。
老嫗蜷在乾草堆裡,枯樹皮似的手捧著三枚青殼蠶卵,見她進來也不抬頭:“山魂認主了?”
“您怎麼知道?”林英頓住腳,喉頭微緊。
“它怕的不是刀槍。”老嫗突然抬頭,渾濁的眼珠裡映著玉墜的光,像兩潭死水泛起漣漪,“是測靈器。當年我師父守著寒潭,就是被帶羅盤的人挖了脈眼。”
她把蠶卵塞進林英手裡,卵殼涼得像浸過千年寒潭,指尖觸處仿佛有細微電流竄過,“寒蠶隻吃紫葉草露,吐的絲能連地氣。你要織網,得用血喂。”
林英攥緊蠶卵,指腹擦過卵殼上細密的紋路,小時候聽老人講,百年前靠山屯遭“測靈軍”圍剿,最後靠一張銀絲大網斷了他們的風水羅盤,那網,就是寒蠶所織。
原來早有前人替她趟過這條路。
日複一日,寅時初刻,她必蹲在寒潭邊,用銀勺舀起紫葉草尖那一滴最清的露,輕輕灑在蠶卵之上。
第三日,卵殼泛起細密波紋,如同心跳;第五日,掌心玉墜微微發燙,似有所應。
到了第七日淩晨,一聲極輕的“哢”響劃破寂靜——第一隻幼蠶破殼而出,通體銀白,竟朝著她的指尖緩緩爬來。
她咬開指尖,一滴血珠落進飼草。
銀白的幼蠶猛地昂起頭,像嗅到血腥的狼崽子,一口吞了帶血的草葉。
“成了。”她盯著蠶體漸變成近乎透明的銀青,吐絲時拉出的細絲泛著青芒,在陽光下像極了地脈裡遊走的光。
“英姐!”陳默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帶著晨露的濕潤與草葉的清氣。
他抱著一摞粗布,發梢還沾著草屑,肩頭微汗,蒸騰出一股暖烘烘的體息,“霧娘子說野蛛網要曬透才韌,我去後山割了野麻,混著織能更結實。”
林英把蠶盒遞給他,指尖掃過他掌心的繭。這雙手上個月還在撥算盤,現在已經能熟練割野麻了。
“今晚子時,帶霧娘子和網伢子去鷹嘴崖。”她壓低聲音,“要織九嶺霧障層,得用野蛛網做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