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骨屯的驢車鈴鐺聲撞碎了靠山屯的晨霧。
林英站在空間寒潭邊,指腹碾過掌心裡那粒裹著冰晶的稻種,冰殼下,一絲極細的金紋正隨水汽緩緩遊動,像脈搏般微微發亮。
昨夜翻《東北農業誌》時,她曾留意到夾頁中一行褪色小字:“古有‘金脈稻’,遇寒反生,根尋暖泉而行。”當時隻當是荒誕傳說,可此刻,這縷金光卻讓她心頭一震。
潭水倒映著她緊繃的下頜線。
寒潭水汽浸潤下的溫濕壤,在三寸之下仍保持著不可思議的柔軟。
她忽然想起現代特警隊在高原試驗的“冰蓋育苗法”,若種子能自我調節、感知溫度梯度……或許,真能在凍土深處活下來。
“英英?”陳默的聲音從空間外傳來,帶著點悶響,他正幫春芽兒往竹簍裡塞鑿冰錐。
林英把稻種揣進懷裡,冰晶隔著粗布蹭得肚皮發涼,那一絲金紋卻仿佛在皮膚上留下微弱的暖意,如同心跳的餘震。
她走出空間時,正撞進陳默遞來的粗陶碗,裡麵浮著兩個煮得瓷實的雞蛋:“雪窯婆今早送來的,說試驗要耗神。”
林英咬開雞蛋,蛋白的溫熱順著喉嚨滑進胃裡,舌尖還殘留著柴火灶特有的焦香,蛋黃沙糯中帶著一絲鹹鮮,像是冬日灶台旁最踏實的慰藉。
她盯著陳默沾著草屑的藍布衫,突然把攥著稻種的手攤開:“去鷹嘴崖。”
陳默的睫毛顫了顫,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掌心裡的冰粒:“那地方的土,去年我挖過,三尺下全是冰碴子。”
“所以才要試。”林英把十粒“冰包種”塞進他布衫內袋,每粒都隱約泛著金光,“用鑿冰錐鑿三尺深,撒種後覆半指薄雪。”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讓春芽兒跟著記步數——從崖頂到向陽坡,共多少步。”
夜深人靜時,門外傳來窸窣聲。
林英開門一看,是春芽兒抱著個凍紅的臉蛋遞來一張紙:“林姐,我記了,鷹嘴崖來回三百六十七步,一步都沒錯!”
三日後的清晨,林英在空間百畝洞天蹲了整宿。
月光把寒潭照得像麵銀鏡,她撒下的“冰包種”正裂開冰殼。
嫩白的芽尖頂開冰晶,發出細微的“哢”聲,如初雪融化時枝頭輕響;
根須則如被無形之手牽引,避開上方三寸刺骨寒土,精準地紮向底下那層被地溫焐熱的軟壤——
那土壤微潮而鬆軟,觸感如春泥初醒,指尖拂過竟覺一絲溫熱滲出,仿佛大地在呼吸。
她俯身靠近,甚至能聽見根係穿行泥土的沙沙聲,像蠶食桑葉,又似低語;鼻尖掠過一股清冽的青禾氣息,混著寒潭霧氣的濕潤與泥土解凍後的腥甜。
她數到第十粒芽時,空間外傳來春芽兒的尖叫:“林姐!陳知青讓我捎話,鷹嘴崖的冰錐斷了三根!”
第七天晌午,春芽兒的破膠鞋踏得青石板咚咚響。
他衝進隊部時,棉襖前襟全是雪水,呼出的白氣撲在窗玻璃上,凝成一片霜花:“林、林姐!地皮裂了!”
林英抓起掛在門後的翻毛大衣,往外跑時差點撞翻田守田的搪瓷缸。
田守田追在後麵喊:“等等我!我帶了測溫儀!”
鷹嘴崖的向陽坡上,二十幾個村民圍成圈。
林英擠進去時,正看見陳默半跪在雪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