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胡同裡幾個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整天追在阮蘇葉屁股後麵跑,奶聲奶氣地喊:
“蘇葉姐姐,蘇葉姐姐,你真好看,我長大要嫁給你!”
阮蘇葉也不惱,有時候還會蹲下來,捏捏小丫頭肉嘟嘟的臉蛋,一本正經地用西北腔逗她們:“嫁給我?那可不行,姐姐是保安,要保護清北大學呢,沒空娶媳婦兒。”
惹得小丫頭們咯咯直笑,更加喜歡這個又好看又“厲害”的姐姐。
短短幾天,阮蘇葉在家把阮家吃得上躥下跳、愁雲慘淡,在外麵卻混得風生水起,儼然成了他們吉祥胡同的“團寵一霸”。
人氣之高,連她那個清北保安的身份都顯得不那麼突兀了——這麼好看的人,當保安怎麼了?那叫保衛國家棟梁,多光榮!
阮母王翠花看著自家大女兒每天精神抖擻地出門,回來時口袋裡總能揣點“外快”,還被鄰居們眾星捧月般誇讚,心情複雜得難以形容。
一方麵,女兒有出息(?)受歡迎,當媽的臉上也有光;
另一方麵……這祖宗在家吃掉的糧食,鄰居們這點投喂,連個零頭都補不上啊。
阮家其他人更是心情複雜。
看著阮蘇葉那張越來越光彩照人、走到哪都吸引目光的臉,再看看自家因為“防賊”而日益憔悴的臉……這日子,真是冰火兩重天。
阮蘇葉才不管這些。
她啃著趙大媽剛塞給她的紅心烤紅薯,感受著熱乎乎的甜蜜在嘴裡化開,看著胡同裡追逐打鬨的小孩子和熱情招呼她的大媽們,心裡隻有一個快快樂樂的念頭:
“燕京,真好!退休生活,真香!”
***
正月裡,年味還沒完全散儘,但工廠的汽笛聲已經重新拉響,宣告著生活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
對阮家人而言,正月裡最響亮的“福音”,莫過於阮蘇葉終於要去清北大學報到了!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阮家小院裡就彌漫著一種近乎過年放鞭炮的歡快氣氛。
“快,快,蘇葉,你東西都拿齊了沒有?介紹信、戶口遷移證明,還有糧本關係。”
阮母嘴上催促著,手裡麻利地把一個裝著兩個硬邦邦窩窩頭的布包塞進阮蘇葉那個破舊的帆布挎包,這是她不得不的“慷慨”,隻求這尊“饕餮”大神趕緊出門。
“大姐,路上小心點。”老二阮建國臉上是真誠的笑容,但眼底的輕鬆幾乎要溢出來。
王秀芹抱著肚子,也努力擠出笑容:“大姐,到了單位好好乾。”
阮父背著手,看似嚴肅地點點頭:“嗯,好好工作,彆給組織添麻煩。”他心裡想的卻是:終於走了!家裡那點可憐的存糧能喘口氣了。
最積極的是老四阮建業。
他貢獻出了自己的寶貝,一輛擦得鋥亮的二八大杠自行車,這可是他娶媳婦的重要資本之一。
“大姐,你……你騎穩當點啊!”
阮建業把車鑰匙遞給阮蘇葉,一臉肉疼和不放心:“這車可是我的命根子,你到了地方,一定要找有正經保衛看著的地方停,最好就停清北大學保衛科門口。千萬彆圖省事停國營飯店或者供銷社門口,那裡賊多!指不定一轉眼就沒了,還有,這把大鎖鑰匙拿好,千萬鎖牢實了,車丟了,我……我可沒法活了。”
阮蘇葉接過鑰匙,隨手揣進兜裡,她好奇什麼人能從她手中把自行車偷走呢?
“知道了。”
敷衍地應了一聲,長腿一跨,輕鬆上了二八大杠。
阮建業還在後麵喊:“哎!大姐!你慢點騎!你會騎嗎?彆摔……”
話音未落,阮蘇葉腳下一蹬,那輛沉重的二八大杠如同離弦之箭,“嗖”地一下就竄了出去,隻留下一個利落又野性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胡同拐角。
阮建業:“……”他張著嘴,後麵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裡。
阮建國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追了兩步:“哎!大姐!等等!你知道清北大學怎麼走嗎?!彆走錯……”
哪裡還有人影?
看著空空如也的胡同口,阮家人先是麵麵相覷,隨即——
“呼!”阮母長長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般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這十一二天來第一個真正輕鬆的笑容,“可算是走了。”
“走了好啊!”
阮父也背著手,感覺腰杆都挺直了些,家裡終於能恢複正常了。
阮建業心有餘悸地摸摸胸口:“嚇死我了,大姐那起步……跟飛似的!她真會騎啊?”
隨即又擔心起了自己的寶貝自行車,真不該挺爸媽的。
王秀芹拉著兩個女兒,低聲說:“走,回屋,媽給你們蒸雞蛋羹吃。”終於不用提心吊膽怕被“掃蕩”了。
阮梅花站在門口,看著阮蘇葉消失的方向,撇撇嘴,小聲嘟囔:“餓死鬼投胎的顛婆終於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