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修護士們的白大褂總沾著不同科室的氣味。
icu的消毒水、兒科的奶腥味、急診的碘伏味在示教室交織,像幅流動的生活畫卷。
淩晨五點的技能中心,阮荊棘剛給模擬人做完氣管切開,轉身就撞見進修護士小林在走廊啃饅頭。
塑料袋上印著“城西早點鋪”,是她每天騎四十分鐘電動車趕來醫院時買的。
“阮老師,這個縫合角度總不對。”小林的針在模擬皮膚上進進出出,線頭歪得像條掙紮的蚯蚓。
她的手指纏著膠布,是昨天給躁動患者紮針時被抓傷的。
示教室的鐘表指向七點,進修護士們陸續湧進來,有人帶著嬰兒的夜醒痕跡,眼下掛著青黑。
有人把孩子的退燒藥說明書塞進白大褂,字裡行間都是“每六小時一次”的焦慮。
仲雲推開示教室門時,進修護士們正在搶模擬訓練設備。南方來的小周正和本地姑娘小王爭心電監護儀,兩人的筆記本上都記著“今日目標:掌握除顫儀操作”。
主任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考核表,上麵用紅筆圈著每個人的弱項:“小林——靜脈穿刺手抖”
“小周——呼吸機參數調錯”
“小王——溝通時語速太快”。
“先練無菌技術。”
仲雲的聲音不大,卻讓爭搶聲瞬間平息。
她戴上無菌手套的動作行雲流水,指尖在模擬傷口上的移動精準到毫米。
進修護士們圍過來時,她突然停手:“知道為什麼要距傷口5厘米打開無菌包嗎?”
小林搶答:“防止汙染!”主任搖搖頭,摘下手套的動作帶著深意:“因為這是患者能感受到的安全距離。”
進修護士的排班表像張密不透風的網。
上午在icu跟著範靜練呼吸機操作,下午去兒科學頭皮針,晚上還要在示教室補課。
來自縣城的小張總在午休時躲在樓梯間打電話,老家的婆婆總說“孩子又發燒了”,丈夫在電話那頭的咳嗽聲混著車床的轟鳴。
他在家具廠打夜班,為了湊她來進修的學費。
仲雲的考核總在不經意間降臨。
給真實患者做晨間護理時,她會突然問:“這個壓瘡分期依據是什麼?”
給新生兒洗澡時,冷不丁抽查:“水溫超過多少會燙傷?”進修護士小李被問住那天,偷偷在廁所哭了半小時。
她昨晚通宵照顧生病的女兒,背題時趴在桌上睡著了。
示教室的地板總沾著模擬血液的紅藥水。
進修護士們對著鏡子反複練習靜脈穿刺,有人把自己的胳膊掐得青一塊紫一塊。
小林的電動車充電器在牆角插了整周,她總在深夜加練完才回家,車筐裡的保溫桶裝著給住院母親的夜宵。
有次仲雲撞見她在樓梯間給母親喂粥,塑料勺碰著搪瓷碗的聲響裡,全是生活的重量。
考核前的夜晚,示教室的燈亮到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