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部的打印機剛吐出新批次的排班表,走廊就傳來皮鞋敲擊地麵的脆響。楊世昌院長摘下墨鏡時,金屬鏡架在白熾燈下泛著冷光,他身後的張富生副院長抱著文件,文件夾邊緣在懷裡硌出深深的折痕。全院都知道,這位院長極少踏足護理部,上一次來還是五年前三甲複審。
“仲主任,借一步說話。”楊世昌的聲音裹著走廊的穿堂風,吹得朱麗麗手裡的鋼筆“當啷”掉在桌上。仲雲注意到院長的皮鞋沾著新院區工地的黃土,上周院周會上說的“新院區年底試運行”,原來早已箭在弦上。
會議室的木門還沒關嚴,“抽調骨乾”四個字就像冰錐砸進人群。卞橋的藤椅發出痛苦的呻吟,她攥著桌沿的手指關節泛白:“老院現在每天加床到走廊,抽走護士長,誰來帶那群剛入職的孩子?”文件袋從張富生懷裡滑落,散開的紙張裡,一張紅色名單飄到仲雲腳邊。她的名字被紅筆圈在最頂端,旁邊標注著“優先調任”。
朱麗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檔案室裡那疊泛黃的護理流程圖,2008年剛入職時畫的第一版還夾在裡麵,紙角的咖啡漬是仲雲當年教她寫護理記錄時灑的。“新院區離市區四十分鐘車程,家裡有老人孩子的怎麼兼顧?”她的聲音突然發顫,像是被搶救時的除顫儀擊中。
楊世昌接電話時,仲雲盯著他西裝袖口的徽章。那是新院區的標誌,燙金的“生命之托”四個字刺得人眼睛發酸。院長掛電話的動作帶著不耐煩:“下周必須確定名單,新院區的剪彩儀式,護理部得拿出能看的隊伍。”張富生補充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板:“這是硬指標,拒絕者按不服從安排處理。”
走廊的聲控燈在仲雲走出來時亮起。她摸出手機,關梔發來的消息還帶著監護儀的雜音:“3床呼吸機報警不停,備用機昨天送修了。”屏幕映出她眼底的紅血絲。上周剛給設備科提交的申購單,至今還壓在副院長的辦公桌上。
值班室的微波爐“叮”地響了一聲。仲雲看著兒子發來的賀卡照片,蠟筆畫裡的護士服被塗成明黃色,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媽媽的衣服會發光”。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老院區,和同事們分食一盒炒麵的夜晚,那時的白大褂沾著碘伏漬,卻比現在任何一件新製服都溫暖。
阮荊棘抱著文件進來時,文件夾裡露出半截手繪流程圖。“主任,這是我在二甲醫院做的遠程培訓方案。”她指著其中一頁,“新院老院可以建共享平台,老護士在線帶教,年輕護士輪流通勤。”月光從百葉窗縫裡漏進來,在“遠程培訓”四個字上投下銀線。
仲雲握著筆的手突然穩了。她在名單上自己的名字旁畫了個箭頭,指向“老院留任”,然後在空白處寫下:“建議分三批抽調,每批帶教兩名新護士,建立雙院輪崗機製。”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像極了當年在急診室搶救時,監護儀逐漸平穩的滴答聲。
走廊儘頭的護士站還亮著燈。仲雲路過時,看見阮荊棘正和關梔視頻通話,手機屏幕裡,重症監護室的護士們圍著新修好的呼吸機鼓掌。她突然明白,所謂的離彆從不是終點。就像老院區的白大褂會帶著經驗走進新院區,新護士的朝氣也會順著網線,給老院注入新的活力。
夜色中的醫院像艘平穩航行的船。監護儀的綠波、打印機的嗡鳴、護士鞋摩擦地麵的輕響,都是這艘船的航標。仲雲摸了摸口袋裡兒子畫的賀卡,加快腳步走向會議室。那裡,卞橋和朱麗麗已經泡好了熱茶,茶杯上的熱氣,在淩晨的空氣裡畫出溫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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