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理部辦公室的打印機正吞吐著文件,紙張摩擦的聲響裡突然摻進劉一珍的聲音:“還有兩個月就三甲評審了。”她攥著筆的手指關節發白,像攥著根救命稻草。
這話像顆石子投入靜水,讓原本各司其職的五個人都頓了頓。
朱麗麗剛核完的排班表在桌上滑了半寸。她抬頭時,看見卞橋手裡的題庫手冊突然合上,羅敏敏的筆在迎評計劃表上洇出個墨點。
誰都知道,三甲評審能讓全院人脫層皮。上一次評審時,她連續半個月住在科室,連做夢都在背消毒技術規範。
“聽說彆的醫院連物業都考。”劉一珍的眼珠轉得飛快,指尖在桌麵輕輕敲著,“製度條文得一字不差背下來。”她這話半是提醒半是試探,畢竟剛上任副主任,這種全院性的硬仗,既是考驗也是機會。
卞橋清了清嗓子,把題庫往桌上一拍:“上回評審我負責出題,護理還算好的。”她指尖點著手冊上的重點標記,“醫療那邊連手術記錄的標點符號都查。”話雖這麼說,卻悄悄把手冊往劉一珍那邊推了推,
都是從新人熬過來的,誰不清楚這種時候的煎熬。
“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劉一珍的聲音裡帶著刻意放軟的試探,“沒經曆過這麼嚴的評審。”
仲雲盯著電腦屏幕的目光終於移開。她剛寫完的論文初稿還亮在桌麵上,光標在“護理質量持續改進”幾個字後麵閃爍。辦公室裡的議論聲像監護儀的雜音,她卻隻是伸手端起茶杯。
杯裡的菊花已經泡得發白,像極了當年第一次參與評審時,自己熬得發黃的眼白。
“慌也沒用。”她啜了口茶,聲音平穩得像剛校準的監護儀,“該做的提前做好。”說罷又轉向屏幕,鍵盤敲擊聲重新響起,節奏均勻得像給所有人的定心丸。
朱麗麗看著她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幾年前的兵荒馬亂。那時候董陽還在爭主任位,護理部天天像戰場,連交接班都得揣著心眼。如今仲雲掌舵,連打印機的嗡鳴都透著安穩。
這大概就是經曆過風浪的人,才能有的定力。
“我下病房看看。”仲雲保存好文檔起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椅子腿,發出輕響,“有人找就打我手機。”她走得乾脆,走廊裡遇見的護士都下意識站直了喊“主任好”,這聲問候讓她耳根微熱。當年自己還是小護士時,見了護理部主任都得繞著走。
內科病房的護士站裡,新護士正對著製度手冊死記硬背。仲雲翻了翻她們的筆記,突然抬頭問:“王姐,無菌包的有效期怎麼算?”年資最長的王護士愣了愣,隨即流暢地答上來,隻是指尖在治療盤沿蹭了蹭。
那是緊張時的習慣。
一路查到重症監護室時,關梔正帶著舒果果練靜脈穿刺。監護儀的滴答聲裡,新人護士的手還在抖,關梔握著她的手腕輕輕穩住:“進針時彆慌。”這場景讓仲雲停下腳步。三年前關梔剛來時,也是這樣被前輩手把手教著。
“範靜,你來說說呼吸機參數調節。”仲雲突然開口時,範靜剛給8床換完液。她轉身時碰倒了治療車的托盤,酒精棉球滾了一地:“潮氣量……根據體重算……”聲音裡的磕絆像沒接好的輸液管。
仲雲沒再追問,隻是彎腰撿起個棉球:“老護士得給新人做榜樣。”她的目光掃過護士站牆上的製度牌,突然看見關梔正悄悄給舒果果使眼色。
那孩子手裡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著重點,連標點都標得清清楚楚。
離開時,走廊裡的聲控燈突然滅了。仲雲摸黑往前走時,聽見身後傳來範靜的聲音:“我再去背背搶救流程。”那聲音裡的局促,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她抬手拍了拍燈,暖黃的光重新漫過來時,突然想起朱麗麗常說的話:“評審是試金石,能把真本事都磨出來。”
辦公室的台燈還亮著。仲雲推門進去時,看見劉一珍正和卞橋對著題庫劃重點,朱麗麗在給各科室打電話提醒補記錄,羅敏敏泡的菊花茶在每個人桌上都放了一杯,
水汽嫋嫋裡,五個人的影子在牆上挨得很近,像株緊緊紮根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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