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很多事情有答案,就像春天總會開花、秋天總會結果;可很多事情卻無解,如同掌心的紋路,明明藏著命運的密碼,卻沒人能說清哪條線決定生死。
不是不願解釋,而是有些話到了嘴邊,才發現語言像漏勺,越是想舀起真相,漏得越快。解釋的意義不大,不如把力氣省下來,該扛的扛著,該走的走著。
範靜雖然如願當上副護士長,卻還沒完全適應這個角色。科室的運轉規律像盤複雜的棋局,晨會要點名、交班要核對、耗材要清點,繁雜的事務堆在案頭時,她總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有時處理起突發狀況甚至焦頭爛額。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她總覺得時間不夠用,仿佛每天都在分身乏術。左手剛拿起體溫單,右手就被呼叫鈴催著去換藥。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把當年那個丟了棒棒糖會蹲在操場抹眼淚的小女孩,磨成了如今的模樣。她學會把醫囑分類整理,用不同顏色的便簽標出輕重緩急;學會在家屬吵鬨時先遞上一杯溫水,再慢慢解釋病情。心思縝密、做事有條理、思維日漸開闊,這些被歲月打磨出的特質,恰好契合了副護士長的頭銜。
大家雖然偶爾還是不習慣她說話時的衝勁,不習慣她總把“按製度來”掛在嘴邊,卻都看在眼裡:範靜最近的努力藏不住。她辦公室的燈總亮到最晚,晨會上彙報工作時手裡的稿子寫得密密麻麻,連給新人帶教時都少了幾分刻薄。她確實在往上走,不用多說什麼,那些早起的清晨和晚走的黃昏,就是最好的證明。
“沉住氣!”阮荊棘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指尖摩挲著剛買的珍珠耳釘。不能看著範靜往前衝,自己卻原地踏步,最後兩頭落不著,賠了夫人又折兵。
看到範靜在護士站核對排班表時認真的側臉,她也悄悄把進修筆記翻出來,在空白處補滿注解。心中的信念像顆種子,總在提醒她:一定要精致地活著,不光是塗口紅、戴胸針,更是把日子過出底氣。加上之前和仲雲在走廊裡匆匆見過一麵,對方那句“你眼裡的光又亮了”,讓她更確定修行之路雖長,隻要醒悟、走出自我局限的小世界,就像打開窗讓春風進來,一定能進步很快。
一間茶室藏在老巷深處,木門上掛著褪色的竹簾,風格簡約得像幅水墨畫。隻有仲雲和阮荊棘兩人相對而坐,桌上的青瓷瓶插著兩枝白梅,花瓣上還沾著晨露。這裡沒有世俗煙火,不用聊科室的糾紛,也不談天下的悲歡,連空氣都比彆處慢半拍。
仲雲端起茶杯時,看見阮荊棘耳後新換的珍珠耳墜。這姑娘是真的長大了,眉眼間的青澀變成了溫潤,像被歲月好好滋養過的玉。她看得出阮荊棘過得很幸福,那些藏在笑紋裡的鬆弛,騙不了人。在她看來,這樣的結局很好,就像茶盞裡的茶葉,沉底時才能泡出最清的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阮荊棘捧著茶杯暖手,說起最近在讀的書、兒子新學會的兒歌,語氣裡的柔軟像剛熬好的藕粉。她守著自己的小天地自我修煉,學著在護理病人的間隙寫故事,在哄睡兒子後練書法,這些細碎的堅持,仲雲早就從她的話語裡聽出來了。那是被幸福生活浸潤過的語氣,像曬足了太陽的棉花,蓬鬆又溫暖。
茶室裡擺著兩杯茶盞,仲雲沏茶的動作慢悠悠的,熱水注入時激起細小的水花,茶香像霧一樣漫開來。醉翁之意不在茶,在於這份難得的清靜,在於不用設防的自在。
仲雲先開了話匣子,指尖敲了敲桌角的書:“《護理部主任》這本書,靈感來自哪裡?”書脊已經被翻得有些磨損,顯然讀了不止一遍。
阮荊棘看著那本書,眼裡泛起笑意。她知道,這本書早被仲雲翻得熟爛。她嘻嘻一笑,指尖在茶杯沿畫著圈:“靈感來自一個小護士。她值夜班時看到一個病人望著窗外發呆,就從這個點出發,畫線、畫圈,慢慢引出後麵的故事,像藤蔓纏上竹架,不知不覺就爬滿了。”
仲雲跟著笑,眼角的細紋裡盛著暖意:“你寫了幾部?”
“三部了,第四部正在構思。”阮荊棘掰著手指算,“想寫寫新護士入職的故事,就像咱們科新來的那兩個小姑娘。”
“一個護士能在打針換藥的間隙,看到故事背後的深意,挺……”仲雲沒說下去,卻抬手理了理阮荊棘額前的碎發,眼神裡的佩服藏不住。她其實想說“挺佩服這份韌性”。能在瑣碎的日子裡守住熱愛,本身就是件了不起的事。她從包裡拿出個絲絨盒子,推到阮荊棘麵前,裡麵是枚銀質書簽,刻著“靜水流深”四個字:“給你的,算是讀者對作者的一點心意。”這是對她的肯定,比任何獎狀都實在。
收獲從來都與付出和堅持相伴,阮荊棘捏著那枚書簽,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像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認可。仲雲一個眼神,她就懂了,那些沒說出口的鼓勵,都藏在彼此對視的瞬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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