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昌院長的手突然一滑，那隻搪瓷杯像長了腳似的，“嗖”地從掌心飛出去，在空中劃出道弧線，緊接著“啪嗒”一聲砸在地板上。淡褐色的茶水四濺，在米白色地磚上洇出星星點點的痕跡，幾片茶葉粘在張富生的皮鞋上。
“哎呀！”他猛地一拍腦門，指節撞得額頭發紅，“怎麼把愛玲她爸的囑托忘得一乾二淨！”去年楊愛玲父親送她來醫院時，攥著他的手反複叮囑“一定看好這丫頭”，現在出了這麼大的洋相，傳回老家怕是要被親戚們笑掉大牙，真是太丟人了！
仲雲看著滿地狼藉，知道這事要變天。她悄悄往門口挪了半步，心裡盤算著腳底抹油。這種家長裡短的爛攤子，誰沾誰晦氣。可話都說到這份上，想溜也溜不體麵，隻得撂下最後一句：“楊愛玲護士有喜了，都34周了。”她頓了頓，看著楊世昌驟然僵硬的臉，“反正這事挺複雜，外麵的記者鼻子比狗還靈，可不是吃素的。依我看，還得您親自出馬。我就說這麼多，楊愛玲護士就交給您了。”
說完她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擺掃過沙發扶手。她對這些事根本沒興趣，才不願摻和。現在的煩心事像堆發黴的棉絮，沾上身就甩不掉，哪值得炫耀？何況楊愛玲本就不是省油的燈，當初在護理部培訓時就敢跟帶教老師頂嘴，現在出事隻能算咎由自取。
秦珂趕緊抽了紙巾蹲下身擦地，餘光瞥見楊世昌的手指在顫抖。34周的身孕，這要是被記者扒出來，怕是要上熱搜頭條。她剛要起身送仲雲，卻被對方擺手攔住：“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
仲雲走到電梯口時，突然如夢初醒。楊世昌這次怕是真惹上大麻煩了。肖醫生的家世、楊愛玲的身孕、記者的嗅覺，這三樣攪在一起，足夠掀翻半個醫院。
回家路上，仲雲漫不經心地刷著手機頭條。屏幕上的新聞標題像瀑布般滾動，娛樂八卦、社會要聞、醫療資訊擠成一團。她手指劃得飛快，突然在一條新聞上停住。《北特醫院名醫緋聞後續：肖醫生妻子首次回應》，評論已經破萬，點讚數還在瘋漲。
可往下翻了十幾條，竟沒一條提到楊愛玲。這讓她有些詫異。按說這種桃色新聞，記者不會放過任何關聯人物。她甚至點開本地論壇搜了搜，依舊沒找到相關帖子，像是被人刻意壓下去了。
“奇怪。”仲雲皺起眉，難道楊世昌已經動手了？她正琢磨著，手機突然響了，是科室護士打來的：“主任，手術部楊愛玲剛才來請假，說要休產假。”
仲雲這才想起，楊愛玲上周確實來護理部遞過假條，當時她正忙著審核護士長考核表，隨手簽了字沒細看。現在想來，那姑娘當時穿著寬鬆的護士服，走路時手總護著腰，哪是“工作累”，分明是孕相藏不住了。
問了半天，才從護士嘴裡套出實話：“楊愛玲自己說，孩子是肖醫生的。”
仲雲對著方向盤歎了口氣。這種醜事換了彆人早藏起來，到楊愛玲這兒倒成了明牌。她既不想被卷進去，又怕這姑娘在記者麵前亂說話，手心手背都是肉，弄得她七上八下。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一樓，仲雲推開車門時，手機又彈出條推送：《北特醫院將舉辦名醫義診，肖景明醫生領銜》。她盯著屏幕冷笑。看來有人想用新消息轉移注意力，隻是這戲碼，能瞞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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