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如同醍醐灌頂,鐵錘隻覺得腦中驟然一陣清明,仿佛一道一直蒙在思維上的薄霧被吹散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清醒的。
從她對男主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她一直都在做自己。
可原來自己還是被這個世界,被冉書桃的這具身體給影響到了。
除開涉及到她自身的事情,她的很多想法像是自動適應了這個世界的價值觀。
比如那日,她去救焦大丫時,居然完全沒有覺得那個要買焦大丫回去代孕生子的男人有什麼問題。
按照她的性格,不說揍他一頓,至少也該厭惡對方才是。
但……沒有!
她當時好像隻覺得處理掉冉寅就行了。
對那個想要買個女人回去給當生孩子工具的男人,她竟完全沒覺得這人有什麼問題,一如她從未想過剪發的問題。
革命軍推翻清政府後,下令讓所有人剪掉那象征著滿清統治,象征著皇權統治,象征著奴性的辮子。
然而,有些人頭上的辮子剪了,心中的辮子卻還在。
他們剪去自己頭上的辮子本也不是因為反抗,而亦是因為奴性。
這群因革命軍的命令而被迫剪去辮子的人,和三百多年前清軍入關時,被迫剃發易服的那群人,從靈魂上講其實並無任何區彆。
三百多年前的那群人,自己不敢反抗剃發易服,可又想表達出自己的不屈服。
於是,他們便將目光投向了女人。
為了證明他們並未完全臣服,漢人女子纏足之風在清朝時期發展到最甚,纏足的方式更是直接走向致殘變態。
此舉一度被宣稱為“男降女不服”。
如今,三百年過去了,一點都沒有變。
男子皆剪去辮子,換了一頭短發。
而女子卻仍被以舊的觀念“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毀傷”來要求。
女子剪短發被認為是一種大逆不道,傷風敗俗之事。
而人是社會化的產物,普通人是很難跳出當前的社會環境,生出超前的思想的。
所以,在如今這個時代,女孩子幾乎很難生出“我想剪個短發”這樣的念頭。
鐵錘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後,也被這個世界和冉書桃本身的價值觀給影響了。
明明他她每日早上辮發時也覺得很麻煩,明明她是個最討厭麻煩的人,可她竟從未動過剪短它的念頭。
直至今日,遭遇此事,她才驟然撥雲見日。
這讓鐵錘不由地將注意力放到那位勇敢的小姑娘身上。
剪短發竟然是一種勇敢,這話乍一聽有一種荒謬之感。
可細細想來,隻覺得字字都透著殘酷。
權利從來不是從天而降的,也不是誰施舍的。
權利是有人拚死爭取來的。
或許,除開不讓男主黑化之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了。
待看清那個小姑娘,鐵錘微微一愣,不知為何,她對著小姑娘竟有一種莫名的一見如故,惺惺相惜之感。
小姑娘也注意到了鐵錘的目光,她走到鐵錘麵前,對她行了一禮,笑得眉眼彎彎。
“多謝姐姐相救,不知為何,我一見到姐姐便覺親近。我叫唐麗,可否知道姐姐姓名?”
鐵錘再次一怔:“你……也有此感嗎?”
她能看得出女孩說的並不是客套話,而是真的這麼覺得。
鐵錘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腦中那虛假的記憶給不了她任何幫助。
思索片刻後,她決定順從自己的內心。
“你好,也很高興能認識你。我叫冉書桃,仁心醫館的掌櫃。但你也可以叫我鐵錘。”
“鐵錘嗎?嗯,是個很特彆的名字呢。”唐麗的笑容讓鐵錘知道,她是真心覺得這個名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