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胎位不正,先出來的是屁股,然後就被產婆扯成瘸子了。
陳棉棉掏出錢夾,連存折帶現金,還有原本給吳菁菁的五元錢,七拚八湊的給了醫生。
見廟就燒香吧,她隻求能平安生下孩子。
……
出了醫院,本就瘦的陳棉棉麵色蠟黃,步履輕飄飄。
吳菁菁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恰好路過國營飯店,她說:“等著,我給你搞點營養去。”
說完,她進了散發著濃濃肉香的飯店,許久後才彎著腰,低著頭出來。
經過陳棉棉身邊時聲低:“快走!”
倆人一路快走到招待所,進了客房她才解開棉襖。
裡麵居然有隻碗,碗裡有幾塊排骨,陳棉棉本能抓起一塊來啃:“好香!”
吳菁菁笑著說:“清水羊排,咱同學古麗聽說了你的事,送你的。”
又說:“青黃不接的月份,她也很難搞到肉,快吃吧。”
陳棉棉一琢磨:“咱的同學是不是都在搞服務。”
吳菁菁是個肉嘟嘟的圓臉,身材也是胖乎乎的。
她頗得意:“我們可都是烈士家庭,服務員這種好工作,就該我們做呀。”
陳棉棉才反應過來,在如今服務員也是鐵飯碗,是肥差。
據說泉城的羊因為吃的是戈壁灘上的鹽堿草,肉自帶鹹鮮。
陳棉棉隻是聽說,還沒有吃到過正宗的。,
今天頭回吃,她得說,也太香了。
軟嫩可口鮮香彈牙,一咬一大口汁水,她看吳菁菁:“你也吃呀。”
吳菁菁一臉誠懇:“我吃羊肉拉肚子,你吃吧。”
又對著她的肚皮說:“媽媽吃的飽飽的,寶寶長得壯壯的喔。”
總共隻有三塊肉,陳棉棉啃完就要把骨頭扔垃圾桶。
吳菁菁卻搶了過去:“骨頭留著還能熬湯呢,等明早我給你燉羊湯。”
把骨頭仔細收好,又安頓老同學上炕睡覺,她這才離開了。
陳棉棉輕撫肚皮,它又在蛄蛹了。
就仿佛妞妞也吃飽了,正在懶洋洋的打飽嗝。
暫時她隻有一個目標,順利生下孩子,還沒有長遠計劃。
但她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報答幫助過她的吳菁菁和古麗同學。
而如無意外,她就該住在招待所,等趙家人來接她。
但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而且風來的,比她想象中快多了。
一大清早她才在刷牙,吳菁菁端著碗湯進來了。
果然是用那三塊骨頭熬的,還有一塊熱乎乎黃燦燦的苞米麵饃。
吳菁菁剛放下碗就聽到有人敲門,她開門一看,愣住了:“所長,您有事?”
是江所長,他說:“小陳她娘病了,家裡捎來消息,要她趕緊回家。”
再扯炕上的被子:“快收拾被褥,退房吧。”
吳菁菁說:“醫生說她可能難產,得住這兒治療呢,她不能走。”
江所長親手疊被子:“她娘都要死了,她能不回去?”
陳棉棉直覺不對,出門看二樓,恰好就看到會計室的門被人從裡麵關上。
許小梅娘家在泉城近郊,距此有30公裡路程。
陳金輝入職鐵管所後還沒有分到房子,他倆平常就住在會計室裡。
陳棉棉問江所長:“許小梅是不是已經被放回來了?”
江所長忙著疊被子,沒搭理她。
吳菁菁卻是一驚:“不是吧,就隻關了一晚上?”
她出來,恰好看到會計室門開,一個小夥子拎著暖壺出來。
他一身草綠色的民兵服,手腕上,一塊嶄新的海鷗表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那是許小梅的二弟許次剛,下樓進夥房,去打開水了。
吳菁菁明白了:“許次剛跟派出所的人關係好,是他把許會計撈回來的吧。”
她總覺得不大對,但事關陳棉棉老娘,就問:“那你要回娘家嗎?”
又小聲說:“許家那三兄弟可不好惹。”
許小梅仨弟弟目前都在當民兵,老大還是泉城民兵隊的副隊長,確實不好惹。
許次剛一看就是來撈他姐的,那麼,他會對陳棉棉不利嗎?
答案是必然的,因為她親手打碎了他們想要的鐵飯碗。
而且老娘王喜妹能活98,身體好著呢,江所長隻是借口攆她走人而已。
但其實,女配不僅離婚是因為娘家人。
她的婚姻,那樁落水案本身就是一場陰謀,是許家姐弟和陳金輝給趙淩成設的局。
陳棉棉也不能回娘家,因為她是老娘一念之仁才沒掐死的漏網之魚。
王喜妹也從小跟女配講,她本該被掐死或賣掉,但自己留了她一條命,她就該一生一世報娘恩。
要知道她把陳金輝弄進了局子,王喜妹能當場和她同歸於儘。
江所長把被褥捆紮好,拿出屋子鎖上房門,走了。
見陳棉棉不得不走,吳菁菁隻好說:“我請個假,送你回家吧。”
陳棉棉撫小腹,卻說:“不,你再去趟公安局,就說這兒有殺人犯,叫他們來抓!”
吳菁菁愣了一下,但鑒於陳金輝的事,並沒多問,隻說:“好。”
女配的婚姻,那樁落水案從一開始就是陰謀。
昨天因為當事人不在場,也沒證據,陳棉棉就沒嚷嚷出來。
但今天,當事人許次剛居然回來了。
而且他身上明晃晃的戴著證據,那她還等什麼呢?
大咬一口粗糙的窩頭再喝口湯把它順下去,陳棉棉養足體力,繼續開撕。
同一時間,空曠而筆直的戈壁公路上,一輛軍用吉普正在疾馳。
車後排坐著一位四十出頭,身姿筆挺麵容威嚴的女同誌,正若有所思望著窗外。
司機問:“趙主任,一大清早的,到底什麼要緊事進城?”
女同誌側首望著四月的戈壁灘上萌發的春綠,聲音呢喃,仿佛在說夢話。
她說:“我們趙家等一個新生命,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