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底下的張鬆白見他們要走,也趕緊低著頭跟上去,隻是路過糧攤時,目光在雪白的米麵袋子上粘了片刻,又飛快移開,像被燙著似的。
在京城時,比這還雪白的大米,他都沒拿正眼瞧過,如今卻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極。
“父親,快跟上!”張文容回頭喊了一聲。
張文容和張文叢,兩人一人一邊地提著大鍋,裡麵堆著滿滿的土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們卻甘之如飴,不敢鬆一點手。
要是鍋摔了,裡麵的土豆就會磕傷。這可是很重要的糧食,比他們還珍貴,千萬不能傷著。
這聲喊叫,令張鬆白猛地回神,臉上閃過一絲狼狽,拖著傷腿追上去,卻依舊落在隊伍後麵老遠。
柳煙兒跟在沈音後邊,心裡震驚沈音居然真的能換到錢,但嘴裡卻嘟囔著:“就這點東西,夠塞誰的牙縫?還不夠路上折騰的。”
沈音笑眯眯的哦了一聲,“沒事,你再怎麼犯賤,我也不會給你一口吃的。”
“你!”柳煙兒臉色難看,卻不敢吵。她這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全靠喝水。要是得罪狠了沈音,彆說渣滓了,就是土豆皮也沒得吃。
官道兩旁的野草已經長到半人高,風一吹沙沙作響,襯得這條路越發荒涼。
幾個孩子走得腳底板發紅,也不敢抱怨,因為誰都一樣,磨起水泡壓破又起新的,反反複複。
日頭漸漸往西斜,天邊燒起一片橘紅。沈音找了處背風的土坡,讓孩子們停下來歇腳。她從布袋裡掏出土豆,撿了些枯枝,用打火石點起一小堆火。
“今晚就烤點土豆墊墊肚子。”她把土豆埋進火堆邊緣的熱土裡,拍了拍手上的灰,“今晚咱們都警醒點,彆睡死了。”
玉牌告訴她,今晚不會落雨。這附近也沒什麼村落,也沒廟宇什麼的可借宿。
在外麵將就一晚,還行。
張漣漪靠在她身邊,小手揪著她的衣角,看著火堆裡跳動的火苗,小聲問:“母親,我們還要走多久?”
沈音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望向遠方蜿蜒的官道,聲音有些沉重:“恐怕還要很久很久,咱們得走到婺城,隻有那裡才能容得下咱們。”
火堆裡的土豆漸漸冒出香氣,張靈犀從中午被罰跪後就沒怎麼說話,此刻聞到香味,偷偷咽了口唾沫,卻不敢作聲。
張文叢湊到火堆邊,眼睛盯著土裡的土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石子。
張鬆白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坐下,背對著他們,望著天邊的晚霞出神。柳煙兒則靠著土坡,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眼皮,不知是累的,還是在盤算著什麼。
很快,烤土豆的焦香飄得滿處都是。沈音用火棍把土豆扒出來,吹了吹灰,一個孩子兩個烤土豆,再配上半碗玉米糊糊。
熱氣騰騰的土豆瓤帶著點土腥味,孩子們卻吃得狼吞虎咽,連皮都在衣服上蹭掉灰,啃得乾乾淨淨。
柳煙兒:......
好嘛,這下她是真的連皮都吃不到了。
沈音自己也拿了兩個,慢慢嚼著。土豆的澱粉在嘴裡化開,帶來久違的飽腹感。
她看了眼縮在角落的張鬆白和柳煙兒,一聲不吭。路是自己選的,飯錢,也得自己掙。
想不勞而獲?
做夢去吧。
夜色漸深,火堆隻剩幾點殘紅,風卷著草葉的涼意鑽進衣領。
沈音靠在土坡上淺眠,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得有隻手在自己腰側不安分地摩挲,粗糙的指腹帶著涼意,像蛇一樣滑進衣襟。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