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情意深,曆經歲月卻彌新;淡看同齡做爹娘,鐘情苦等心上人。)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董家成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大兒子大壯了。他知道,這娃兒打小兒就特彆忠厚仁義,尤其對一起長大的耿英一往情深。耿英隨爹爹和兄弟外出這些年來,大壯的思念和擔心是與日俱增啊!這大黑天兒的,大壯到哪兒去了呢?
董家成站在門口往南望去,自家的水田就在距離小河不遠的地方。豐收在望的苞米即將成熟了,趕著騾車去收獲時,需要把旁邊路麵上有些坑坑窪窪的地方簡單修整一番的。為此,他今兒個下午叫上兩個兒子,各自扛了一把鐵鍬去乾這個活計了。這個營生並不難做,活計也不多,父子三人很快就乾完了。但修整完以後,他發現大壯並不急於回家,而是拄著鐵鍬出神地望著不遠處的小河。深秋的河水非常清澈,還隱隱約約地能聽到嘩嘩嘩的流水聲。這董家成乍看起來笨嘴笨舌的大粗人一個,但實際上卻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他稍一觀察就發現,大壯的眼裡慢慢地也變得清澈起來了——那是強忍著的淚水!
大壯打小而喜歡戲水,和耿英經常抓小魚兒玩兒的事兒董家成是知道的。他明白,鐘情的大壯又在睹物思人了……
董家成知道,大壯這會兒一定是去了小河邊。於是,他也邁著異常沉重的腳步向小河邊走去了。他一邊慢慢走著一邊想,兒子不可以將滿腹的苦水一直這樣強噎著了,他今晚必須得和兒子好好地談一談。
董家成想得沒錯,大壯出門後,果然是徑直往小河邊去了。在通往小河邊的那條石子路上,仍然時不時地有蛤蟆跳過,路邊菜地裡的秋蛐蛐兒,也照樣在此起彼伏地叫著。大壯抬頭看看天,月亮又快要圓了,忍不住脫口而出:“耿英,你在哪裡啊?今兒個月兒爺爺還沒有圓呢,俺提前來看月亮了!”
路過那個默默靜臥在明亮月光下的小沙崗時,大壯停下腳步側轉身觀望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歎一口氣,轉身朝河邊慢慢走去。在河邊轉了一圈後,他慢慢來到那塊兒平坦光滑的大石頭坐台前輕輕坐了下來。轉頭看看身邊耿英曾經坐過的地方,大壯的鼻子一陣陣發酸……他從懷裡拿出那幅漂亮的繡花鞋墊,在月光下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又緊緊地貼在臉上……擔心被湧流出來的淚水弄濕了,又趕快拿下來貼在胸前,哽咽著說:“耿英,俺想你……”
董家成在地邊已經站了一會兒了。高大的玉米杆兒掩著,大壯並沒有發覺父親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董家成不想突然驚擾兒子。他想,大壯能夠哭出來最好,就讓他將埋藏在心底的苦和痛儘情地宣泄一番哇!
良久,大壯停止了哽咽。董家成看到兒子將繡花鞋墊重新揣到了懷裡,擦把臉站起身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之後,又慢慢地走到河邊,看著在夜幕下潺潺流來,又不停息地流走的河水開始發呆了,他就從地邊上一步跨出來輕輕地念叨著:“這娃兒,到哪兒去了呢?”
大壯抬頭一看,發現父親正不緊不慢地朝小河邊走來了,趕快說:“爹,你在找俺嗎?俺在這裡呢!”
說著轉身往父親這邊走來。於是,父子倆人一起來到那塊兒平坦光滑的大石頭坐台前挨著坐了下來。
董家成伸出大手拍拍兒子的腿,輕輕地說:“壯子,想耿英了哇?”
大壯無聲地點點頭。
董家成抬頭望著滿天空閃閃爍爍的星鬥和那一輪近十五的明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唉,爹也想他們!很想啊!”
良久,董家成搖搖頭,收回眼來看著大壯無比憂傷的眼睛說:“壯子,不要怪你娘,你也知道的,她非常喜歡耿英!她今兒個是真犯急了才那樣說的!你不知道,你姥娘家隔壁的花兒……”
大壯打斷爹的話,低聲說:“俺知道,你和娘前些天說的那些話俺都聽到了!”
“你都聽到了?”
“那天兒晚上,俺躺在炕上怎麼也睡不著,眼前老是晃動著耿英的影子,想俺們小時候一起玩兒的情景。她臨走的前夜,俺和她就坐在這個坐台上說了很多話。俺想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想她那倔強的模樣。她說了,要做花木蘭。後來,後來就聽見娘和你說……”
董家成無比憐愛地看著比自己年輕時還要高大壯實的兒子,鄭重地說:“壯子你放心,爹理解你!你兄弟的年齡也不小了,你娘她隻是左右為難。而且你姥娘家的人都說,那個叫花兒的女娃確實很難得。她家最近上門提親的很多,所以你娘她,她就……”
大壯說:“爹你放心,俺怎麼會怪俺娘呢!二壯確實是不小了,你們就先給他說媳婦成家哇!不要管俺了,俺會一直等著耿英的!”
董家成歎著氣不說話了。
父子倆人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後,大壯轉頭注視著父親,無比堅定地說:“爹,如果耿叔他們明年八月十五還不回來,俺一定要去漢口鎮找一找!無論如何,俺要知道他們的下落,俺必須得知道耿英她到底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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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成用力抓住大壯的手說:“對,如果他們明年八月十五還不回來,俺們一定要去漢口鎮找一找,爹和你一起去!”
大壯感激地看著爹的眼睛。他第一次發現,爹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善解人意!
“爹!”
大壯忍不住伏在爹爹寬大的肩頭上哭了!
董家成親切地拍拍兒子的後背,說:“好啦好啦,壯子,俺們回家哇!天兒有些晚了,你娘她會著急的……”
回頭再說說鐘情於耿正的秀兒吧,她思念自己的心上人則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多年來,每當夜深人靜時,秀兒都會拿出來耿正送給她的那根橘黃色的笛子看一看,摸一摸。在這個時候,她的耳畔就會響起來耿正臨彆前夜吹給她聽的那首美妙動聽而又纏綿哀婉的曲子。那首曲子的名字耿正當時並沒有告訴她,但隨著時光的流逝和思念的增加,她似乎已經明白了:那是一首彆離的心曲,也是一首思念的心曲,更是一首期盼歸來重新團圓的心曲啊!想著,想著,秀兒的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流下來了……
這時候,秀兒又會想起來耿正臨行前不放心的叮囑:“……你要答應俺,不要老是哭,哭多了,人會變老變醜的!”
因此,可憐的秀兒儘管心裡很痛,但卻努力地告訴自己:“俺不能老是哭哇,俺不能讓自己早早地變老變醜了,俺不能讓心愛的正哥哥回來了娶一個又老又醜的秀兒啊!為了正哥哥,俺要每日裡都快快樂樂的……”
就這樣,漫長的日子在焦慮和期盼中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地過去了。秀兒在心裡計算著,到今年八月十六,就整整九年了……耿伯伯啊,你怎麼還不把正哥哥給俺送回來哇!還有,大壯哥哥也在等著英子妹妹呢,俺大娘和蘭妹妹都望眼欲穿了哇!
八月十四那日早飯後,裴氏帶了秀兒去娘家“望節”。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一年一年地變成了老閨女,秀兒姥娘的心裡實在不是個滋味兒。
老人家遲遲疑疑地問女兒裴氏:“秀兒她耿伯和娃娃們有消息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裴氏趕快說:“娘,你就彆操心啦!她耿伯和娃娃們走之前,說好了最多十年肯定回來,這不還沒有到十年嘛!再等等哇,她耿伯不會說話不算數的!”
可嘮了一會兒嗑,秀兒姥娘還是將話題又給轉回到這裡來了。這一次,老人家的眼裡竟然湧出了淚花。她拉著秀兒的手,難過地說:“看你總是這樣,姥娘心裡著急哇!看看周圍那些個和你一樣大的女娃兒們,哪個沒有當了娘哇!”
裴氏也憂愁地說:“可不是哇,人家的娃兒都好幾個了呢!哎,有什麼法子哇,正兒這男娃兒,莫說是秀兒非要等著,就是俺和她爹也實在是舍不得呢!”
秀兒幫姥娘理理一頭白發,親切地說:“俺說姥娘哇,你就彆再說了,俺願意等得白了頭,就像你現在這樣!真的,俺很樂意等,一點兒也不苦呢!”
善良的老人歎一口氣沒得說了。
一會兒,看這個寶貝外孫女出門兒去舅母那邊兒送月餅說話去了,老人家又悄悄地問自己的女兒:“你告訴娘,俺們秀兒說的可是真的嗎?”
裴氏的眼淚流下來了,低聲說:“娘,你怎麼老糊塗了哇,這怎麼可能呢!俺經常見她偷偷地哭呢,隻是在俺和她爹,還有她的兄弟們麵前,總是裝作很高興的樣子罷了。唉,娃兒心裡的苦,俺這個做娘的怎麼能不清楚呢。可又有什麼法子哇。再等等,好在還有一年時間了。”
秀兒的姥娘又流淚了。她搖著頭說:“可她剛說了,要等得像俺這樣白了頭呢……唉,這要倘若一年以後還……”
裴氏趕快打斷娘還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話,說:“娘,你就彆再操心啦!這到時候了,她耿伯和娃娃們肯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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