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稍稍帶了帶韁繩,讓自己的這匹烏騅馬落後父親的坐騎一個馬頭,囁嚅道:“父親,您不是要我趕緊去應天府入學拜師麼?這去那江戶一來一回的,會不會給耽誤了。”
鄭芝龍隨口道:“這也耽誤不了什麼,你到了江戶之後送你妹妹上船即可,你就不用再回來這泉州了,直接去那蘇州之地,去一趟那朱家,也算是回納了他們,然後再去應天府,耽擱不了多長時日。”
鄭森“嗯”了一聲,又猶豫了半天,再次開口道:“父親,這小妹自小就沒和我見過幾次,這婚姻大事突然讓我去說與她,她會不會不聽我的,還是讓二弟去比較好,畢竟他們是在一起長大的,比較相熟。”
鄭芝龍輕輕“籲......”了一聲,帶住了馬,側頭看向鄭森,眼睛裡滿是奇怪,整個隊伍也隨他都停了下來。“你是有什麼話要說嗎?你是大哥,長兄為父,你出麵去料理你妹妹的婚事,最是妥帖,你這樣推脫到底為何?”
“父親,我是擔心前幾日那朱家來的人我多少是有點得罪,我雖然沒有把他們關起來,卻相當於把他們軟禁在這泉州城中,言語上也很不客氣,所以我擔心這朱家會不會因此有什麼芥蒂?”
“你這擔心好沒道理,你今後要去這南直隸求學,你妹妹以後嫁去了那裡,你自然也要多多走動,也算是有個照應。再說今後我們這裡的生意麵子上都是要你接手的,你若不出麵,今後和朱家的生意,誰接得住?我聽說那朱家的當家人也是一個如你這般年紀的後生,你去自然是最合適的。”
鄭森此時也沒什麼再好多說的,隻能點頭答應了,心中暗自叫苦。
晉江上的龍舟賽已經接近了尾聲,岸上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最後的衝刺,喧嘩之聲更加響亮。
朱三少的注意力現在幾乎全部在江麵之上,他可是押注了五百大券的彩頭,現在他押的那條龍舟正和另一條龍舟齊頭並進,爭奪著魁首的位置。他還留了一點注意力在那漂亮的如煙姑娘身上,隻因為那粉白的身段不時向他這邊轉動,那女子的眼角餘光也時不時和他的目光相交,甚是嫵媚蕩漾。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鄭森的眼睛,他一直偷偷觀察著這個朱三少爺。他現在已經搞清楚了朱家的大部分情況,為此昨晚鄭芝龍把他和幾個叔叔,還有幾個師爺也都聚在了一起,把打探到的消息都詳詳細細捋了一遍,整個朱家的情況現在已經清晰的呈現在他的腦海中:朱家是一個新崛起的勢力,和其他的世家豪族相比,並沒有什麼很深的根基,滿打滿算也就是出了兩個舉人,在官場中並不顯山露水。但是通過聯姻的方式,卻和諸多名門望族結成了合作聯盟,而且在這個聯盟之中,朱家儼然已經處於核心的位置,同時在士林之中也很有影響,一些名聲很響的士子都投入其門下所辦的書局報社,不時發表自己撰寫的文章,已經隱隱有了左右江南文壇風向的意思。按照師爺的說法,朱家多少有點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好像其背後的勢力有著巨大的能量,而且隱藏的很深,讓人看不透。
而鄭芝龍最後的總結是:就憑能把這麼多世家豪族都聚攏起來,結成聯盟,那就很不簡單,我們鄭家也要趁此機會,參與進去,儘早分得一杯羹。
鄭森順著朱三少時不時瞟去的目光,看到了那個漂亮的粉頭,不覺微微皺了皺眉,他知道那塊坐的女子都是些什麼背景,但他卻從來沒有涉足過那種地方,那是他所不齒的。但現在他突然有了點興趣,因為他要更多的了解朱家,眼前看來從這個朱三公子下手那是最容易最方便的。於是他再次默默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這朱三少的目光所指肯定就是那個粉白粉白的女子,他起身下了看台,吩咐了自己的貼身侍衛兩句後,又回來繼續坐在了朱三少的身邊。
剛坐下不久,朱三少的一聲尖叫就著實把鄭森嚇了一跳,朱三少跳著腳,揮著拳大聲喊道:“快!快!啊!贏了!贏了!”
江麵上的龍舟此時陸續衝過了終點,岸邊的喧鬨聲也到達了頂點,觀景台前排的官員們也紛紛起身,相互間說著吹捧的話,一派與民同樂,盛世太平的景象。興奮不已的朱三少此時才發現身邊的鄭大公子出奇的淡定,他趕緊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有點不好意思地客套道:“鄭大公子沒投注嗎?我投的那條船贏了,你看,就是那條紅色的龍船,嘿嘿,鄭公子晚上我們一起去喝酒,我請你,就去那繡春樓,如何?那裡的姑娘,嗯!”朱三少挑了挑大拇指。
鄭森看著眼前這張毫無心機的臉,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同時也有一點點失意的心情,頷首笑道:“也好,咱們兩家的親事也是要好好商量商量,父親已經讓我來操辦妹妹的婚事,我們今天晚上就邊喝邊聊。”
“好啊,有你這句話,我們就說定了!今晚酉時我們繡春樓見,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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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為定!你這是就要回城裡嗎?”
朱三少已作出舉手抱拳告辭的手勢,他此時滿腦子想的就是要趕緊回去城裡那最大的賭坊,把懷裡的那張押注給兌現了。那可是一比五的賠率,今天他一下子就賺了兩千大券,都趕上他十個月的薪資了。他沒想到這次在泉州待了這幾天,還發了這麼一筆財,心裡自然是樂開了花!見鄭森這樣問,隻能回道:“是,日頭也快下山了,小弟還有些事情要回城裡去料理,就不再看後麵的慶典了,告辭告辭!”
他跳跑著下了觀景台,和兩個警衛彙合後,坐上馬車就往泉州城趕去。
看著朱三少那離去的背影,鄭森覺得自己有點失落,他剛才還吩咐人去查那個女子的來頭,現在他敢肯定那就是繡春樓裡的姑娘,說不定今晚就能見到。他歎了一口氣,目光轉向前排,見自己的父親一身武將的打扮,頭上的盔纓不時被江風吹動,一個人默默坐在那裡。而身邊的錦袍文官們則相互間交頭接耳,自己父親的背影則顯得和他們有點格格不入,不覺心裡更加明白父親為什麼一定要送自己去應天府國子監了。
雖然現在因為天下紛亂,武將的地位已經提高了不少,他自己能娶到一個進士的女兒為妻,也是因為自己有了秀才的功名,如果自己也如父親那樣僅僅是一個武將出身,那是想都彆想的。正因為如此,妻子在家裡的地位那可是相當的高,平時完全就是一副鄭家女主的派頭,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也是完全默認。
但最終那些文官們還是看不起武將的,所以這次父親這麼重視自己妹妹的親事,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那就一下子把自己的鄭家和江南仕族連在了一起,按照父親的說法,朱家的子嗣娶了好幾個世族之家的女子,隻要這門親事成了,鄭家就儼然和這些個豪門世家平起平坐了,我們也就洗脫了以前海盜的出身,這可是靠錢都買不來的,以後對包括自己在內的鄭家子侄都有很大的好處!
後麵的慶典還是一些老套的流程,鄭森也沒有什麼興趣都看完,他悄悄去和父親打了聲招呼,說了晚上要和朱家少爺商談之事,鄭芝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性,也就同意讓他先行回城。
鄭森和何參事還有幾個侍衛一起騎馬慢慢的走著,身後響起了一聲聲的炮聲,他知道那是父親所轄的福建水師在放炮慶祝,聽炮聲應該是一些弗朗基銃炮,偶爾也夾雜著幾聲紅衣大炮的炮聲,那炮聲要洪亮很多,依照他母親母國的說法,那炮叫國崩。
這些大炮都是最近從鏡壕那裡買來的。這幾年從大明這邊跑去了好些工匠,幫著葡萄牙人造船鑄炮。他們鄭家最近從那裡買了好幾艘新船,比起以前做海盜時那些搶來的商船,還有他們自己這邊造的福船要好很多,又大又快。本來如果這次和這朱家鬨翻了臉,就要用這些新船偽裝成海盜船去截殺朱家的船隊,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鄭森想著過兩天等自己去倭國接妹妹的時候,倒是可以去試試這些新船,如果好的話,鄭家應該自己也試著造些新式的西式快船,這些個紅毛鬼能夠從萬裡之外行船到大明來做海貿生意,他們的船應該也是有點可取之處的。想到此他問起身邊並行的何參事道:“何師爺,我之前有聽說那朱家的船很是不同,你可有見過?有何不同之處?”
那何參事正坐在緩緩前行的馬上有點昏昏欲睡,也沒又聽見鄭森的言語,鄭森轉頭看去,又大聲喚道:“何參事!”
“啊!大公子喚我何事?”何參事趕緊用手搓了搓臉,答道;
“我問你,那朱家的船你可有見過,有何不同?”
“大都沒有什麼不同,噢,有一艘比較特彆,也就是最近幾個月時常往來的,細細長長的,裝不了多少東西,都是送些個人員,輕貨之類的,還有報紙信件,他們叫什麼東方紅郵船。”
“那船很快嘛?”
“這倒不清楚,想必是很快的。大公子若是有興趣,下次若這船來了可以去東邊的碼頭處看看。”
此時幾人已經到了泉州北城門,門前的兵丁自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點頭哈腰的行禮放行,進了甕城後身邊的一個侍衛聲音格外響亮:“少爺,我知道現在就有一條這樣的船停在碼頭上,應該是那朱公子的坐船,和師爺說的是一個樣式的船,要不要去看看?”
“呯,呯,呯!”正說到此,幾聲清脆的聲響從主城門洞裡傳來,回蕩在甕城之中,聽得分外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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