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晴仰脖把酒喝乾後，放下杯子，對兩人的反應就像沒看到一般，輕輕揮手，道：“斟滿！”
老鴇趕緊搶上前來拿酒壺又幫他倒滿，又舉著壺看了看鄭朱兩人的杯子，媚笑道：“兩位公子怎麼沒喝呀？如煙如雲，趕緊伺候著兩位公子！”
“沒事，我再敬兩位公子，兩位隨意！”說完龐晴又一乾而儘，吩咐道：“倒滿”
見龐晴又乾了一杯，朱三少的嘴角稍稍翹起，接過了如煙手裡的酒杯，喝乾了酒。鄭森見此，也從如雲手裡接過酒杯，想了想，抿了一口，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如煙夾了筷子菜送進了朱三少的嘴裡，老鴇見一旁木訥的如雲，笑罵道：“如雲，好好和你姐姐學學，也沒個眼力見的！”
如雲猶豫著拿起了筷子，看了一眼鄭森，輕聲問道：“公子想吃什麼？”
鄭森微紅了臉，道：“不用，我自己來。”
老鴇的聲音又響起：“哎喲，瞧瞧，這位公子多懂得憐香惜玉，如雲這可是你的福氣！可要......”
“咳咳！”龐晴輕咳了兩聲，打斷了老鴇的話頭，道：“你去招呼其他客人吧，這裡我陪著兩位公子說說話！”又一指那兩個侍女，道：“你們也出去。”
“是！”老鴇雖是滿臉不甘，也隻能悻悻出門，包房裡隻留下了如煙如雲姐妹倆服侍，還有兩個伶人在屏風後麵琴簫和鳴。
龐晴重新起身，正好衣冠深深一揖到底，道：“兩位公子，今日我過來是向兩位賠禮道歉的！還請兩位公子寬宏大量，不要和小人計較！”
鄭森奇道：“哦？不知龐書辦為何事賠禮？”
朱三少也是一臉茫然，問道：“龐老板不必如此大禮？我們是第一次相見吧？你何時得罪我們了？請坐下說。”
龐晴緩緩坐下，又拿起酒壺倒了酒，滿臉和煦地道：“白日裡那胡子巷的福運賭坊正是在下的產業，在下那些個不開眼的手下冒犯了兩位公子，我今日也一直在晉江岸邊忙碌，回來才知道的此事。是要前去給兩位公子賠罪，卻不知這麼巧，兩位公子正好來我這秀春樓喝酒，自是趕緊過來向兩位公子請罪，你們放心，白天那幾個得罪了公子的家夥我定會好好收拾，給兩位公子出氣。”
鄭朱兩人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朱三少看著這個一臉真誠的中年人，先開口道：“龐老板客氣了。”
鄭森接話道：“這事本和我也沒有什麼乾連，龐書辦既然不知情，自然怪不得你身上。”
龐晴舉杯道：“兩位公子大人大量，不與那些下人計較，自然是怕汙了名聲，小的自然是感激的，但在下卻不能放過了他們，一定要好好管教，絕不輕饒！”
朱三少笑了笑，也拿起了酒杯道：“這事已經過去了，你也不必往心裡去，你怎麼管教你的手下我們不管，既然今天龐老板親自來了，我自然不會再有計較。鄭兄可做個中人，如何？”
鄭森也舉杯，道：“好，我就做這個中人，今天這事就一筆勾銷了。”
三人飲了這酒，龐晴滿臉堆笑道：“兩位果然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少年英雄，在下佩服佩服，今天能夠在此和兩位共飲，實在是三生有幸。我虛長兩位幾歲，如果兩位看的中這對姐妹，我這就叫人去把她們倆的身契拿來，也算是我給兩位賢弟的見麵禮，你們看如何？”
兩位少年人都不覺一驚，知道這如煙如雲姐妹可都是這秀春樓裡的頭牌頂流，真要贖身沒有大幾千甚至上萬兩的銀子根本不可能，雖然這點銀子對鄭朱兩人根本不算什麼，但也絕對算是大手筆了，沒想到這個衙門裡的典吏會如此豪氣，不覺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周正的中年人。
朱三少客氣道：“龐兄這也太客氣了，小弟可不敢收此大禮。”
龐晴笑道：“賢弟是看不中這如煙姑娘嗎？”說完看向在一旁驚得發呆的如煙，揮手點了一點，道：“看來你沒服侍好我的朱賢弟呀！你看，你妹妹就把鄭賢弟服侍的很滿意，是不是？”
鄭森此時也想推脫幾句，那如雲卻先開口道：“鄭公子如不嫌如雲輕賤，如雲願常侍奉您身邊。”
鄭森卻再不能出口拒絕，見此，那龐晴哈哈笑道：“美女配英雄，鄭公子再不可推脫，可彆傷了佳人的心啊！”
三人又喝了杯酒，朱三少問道：“龐兄看著也是讀過書的，怎就去做了這典吏，還經營起這等勾欄生意？”
龐晴收斂了笑容，輕輕搖頭道：“不瞞兩位賢弟，龐某少時書讀的還是不錯的，在地方也是小有名氣，隻可惜家道中落，不能繼續學業，才靠著親戚朋友出錢謀了這衙門裡的差事。至於這些個生意卻都是給衙門裡的兄弟們掙點錢，好補貼家用，外麵說我是東家，其實都是衙門裡兄弟們湊的份子，隻是我出麵打理罷了。”
鄭朱兩人輕輕歎息，頓時對此人好感更盛，鄭森隨道：“龐兄家世坎坷，有此才華卻去做了這吏員，這今後也是斷了後輩們的仕途，太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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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晴一副漠然的表情，歎氣道：“是呀，唉，我等小戶人家遇到災年，交不起銀稅，隻能賣地賣田，很多災民都活不下去了，被官府強行移去了大元島。我能謀到這樣一份差事，不用背井離鄉，漂洋過海已是萬幸了，哪還顧得上後輩們的仕途。不說了，不說這些傷心往事，天色不早了，我這就去讓人把兩位姑娘的身契拿來，不打攪兩位賢弟的好事，良宵一刻值千金啊，哈哈！來！我再敬兩位賢弟和兩位姑娘一杯，也算是喝了你們的喜酒。”
四個人隻有鄭森有點尷尬，見如雲深情地望著自己，隻能接過她遞來的酒杯，五個人都喝了酒，龐晴笑嗬嗬的起身，道：“兩位賢弟稍待，我這就去安排，今晚就讓你們洞房花燭，得償所願”，說完拱手抱拳推門而去。屋子裡的兩對此時卻是兩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如雲紅著臉又幫鄭森倒了酒，見鄭森並未舉杯，輕聲道：“公子似乎有心事，要不要如雲去為公子舞上一曲，以解煩悶？”
“呃，不用不用。”
“嗯，那公子是不是不喜如雲？覺得如雲出身輕賤？”
“沒有沒有，姑娘天姿國色，才藝雙絕，很好很好！”
“那公子是擔心家裡如何交代？”
鄭森默然不語。
如雲見此接著道：“公子不必擔心，如雲自知輕賤，不求名分，隻願陪伴公子左右的一階奴婢即可，隨意公子安排。”
“這也不好，怕是委屈了姑娘。”
對麵的朱三少此時道：“鄭兄如有不便，弟可以替你先接走如雲姑娘，過兩日隨我們一起回蘇州，鄭兄此行之後不是也要去應天學宮嗎？到那裡總是要人伺候的，到時候再把姑娘接過去如何？”
鄭森低頭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就有勞賢弟了。”
如煙此時插話道：“什麼有勞不有勞的，自家姐妹還客氣什麼，我們一起走還能有個伴，這路上也不會悶了。”
朱三少道：“什麼姐妹，今後可是差了輩份的，稱呼要改改了，哈哈！”
是夜，鄭森並沒有在這繡春樓過夜，子時過後，他和親衛回去了都督府，隻是走時帶走了一方染了紅的絹帕，如雲的心也隨著這方絹帕有了深深的牽掛。
翌日鄭森帶領著十八艘大福船組成的鄭家船隊，浩浩蕩蕩啟航去了倭國先且不表，但說三日後一大早朱三少吹吹打打帶著兩頂花轎來到了秀春樓。
老鴇滿臉的濃妝早已哭成了個大花臉，她一手一個拽著如煙如雲姐妹，死死不肯放手，嘴裡不斷囑咐道：“女兒啊，你們進了這大戶人家，可千萬都要時時小心，要聽主母的話，可彆恃寵成嬌得罪了主母！天下最無情的可就是男人了，過個幾年他們有了新歡，誰還會護著你們？如果能得主母垂憐，自己也有個一男半女的，才能過的安穩日子。可千萬記住呀！還有那北邊的氣候可不像我們這裡，這冬天那是真冷，我們女人這身子骨，最是怕浸了這寒氣，什麼癆病，月事不調，都會隨之而來，你們可千萬小心，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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