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侯府婢女何珠,死在今夜。
雖然知道男子多薄幸,她也曾殷切期盼二公子程如鬆來救她,等來的是王媽媽的磋磨,桃蕊的袖手。最終於今夜卷入一宗刺殺案,就此身亡。一張草席卷了扔在野外,還是程大一家不忍她暴屍荒野,挖了個坑把屍身埋了。
有人生在這世上,享儘榮華富貴,吃儘下等人的骨血,卻連一絲生而為人的憐憫之心都沒有。
更可恨的是這些人身邊的倀鬼,自己都是下等人,還以折磨下等人為樂,何等下賤。
月上中天,何珠吹熄火燭,聽著二丫打呼嚕的聲音,勾起唇角。這小丫頭已經自發為她守夜了,不過也好,方便她行事。
她倚靠在窗欞旁,眯著眼睛看月亮,不知過了多久,那月躲進了雲層裡,屋外越發漆黑。
“轟隆!”
遠處傳來陣陣悶雷,時間到了,何珠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個莊子她白天已經走過一遍,前院後院,正房廂房下人房她都摸得清楚,這會兒她要去的是後院。
挨著圍牆有一片果樹林子,這會兒一絲風也無,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
何珠一身白衣,長發披散,行動間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她順著荷塘走過去,穿過林子,經過假山,最終到了牆根處,摸出袖中的打火石和黃表紙,蹲下身點燃。
火光瞬間撕裂黑沉沉的夜,跳動的火舌映照著一張憔悴蒼白的美人麵。
牆頭上的黑衣男子定在當場,額間冒出冷汗。也不能怪他,畢竟此時的何珠真的像話本子裡的豔鬼,專門在月圓之夜跑出來吸食男子精血。
他看向那豔鬼身後不遠處,假山黑洞洞的,像是一尊深淵巨口,潛伏在暗處,隨時等待一場廝殺。
他在等待,等待主子一聲令下,他就即刻飛身下去將豔鬼斬殺。
就像他做過的許多次那樣——
“撲通!”
何珠跪下,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爹,娘,珠兒不孝,辜負了你們的期盼,恐怕今後再不能照顧弟弟長大成人了!”
她沒有哭出聲,語調中隻有心死之後的哀切。
“如果早知當初,何必去救侯爺!那一家子黑心爛肺的,得了好處轉頭就忘了,強占了我還說是賞賜……你們可知,沒了爹娘,被你們捧在手心的珠兒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們答應給弟弟脫籍送弟弟讀書,都是空話!程如鬆威逼我,侯爺欺淩我,夫人要弄死我,他們還怕落人口實,哄騙著把我送到莊子上,我昏昏沉沉燒了三天,沒人給我一口水,今夜若非爹娘托夢,可能此刻已經死了!”
黃表紙快速的燃燒,那張淒豔的臉龐若隱若現。
她舉起手裡的簪子,對準脖頸。
“爹,娘,收了紙錢,我們一家也能團圓了,就是可憐弟弟,在那個虎狼窩裡不知以後要怎麼活……珠兒無用,珠兒無用……”
她說完,耗儘了全身的力氣,手腕翻轉就要用力——
——叮!
宋六揮出匕首打掉了豔鬼的簪子。
何珠被這驚變嚇破了膽子,委頓在地。
“誰?”
細細的嗓音裡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