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廝……那個小廝……
不等杜簡荷的念頭繼續深入下去,隻見何珠微微抬手。
素月立刻上前,將手邊小幾上一個白瓷小藥盅端了過來。那藥盅裡,是殘留的藥渣,深褐色的汁液早已冰冷。
何珠伸出手指,拿起一旁的銀箸,慢悠悠地撥弄著藥盅裡那些東西,動作隨意得像在撥弄琴弦。
目光卻始終鎖在杜簡荷驟然失血的臉上。
“巧了不是?”
何珠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窗外的天氣,“姐姐來之前,我這兒剛得了點小玩意兒。”
她下巴微抬,點了點那個被宋六押著,身體抖成一團的小廝。
“這位是安遠侯府三少爺院子裡伺候的,”她故意頓了頓,清晰地吐出那個讓杜簡荷心頭一刺的舊稱,“據說是奉命給咱們那位摔斷了腿的世子送了點補藥。”
杜簡荷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死死盯住那小廝,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她的心臟。
這小廝是她的人不錯,當初為了掌管府裡中饋,她也安插了不少人,可那也隻是為了傳遞消息,爭奪利益。
哪怕後來與程如鬆和離,她也不想自己受儘痛苦,程如鬆卻安享榮華,所以幾次安排婢女傳遞侯府的消息,她的人大多失勢,就剩這個小廝平日不得寵,連程如風的書房也進不了,這才得以保全,他也成為了這段日子傳消息最多的。
“……什麼補藥?”
杜簡荷嗓音顫抖,不敢置信的問。
何珠的銀箸夾起一小撮濕漉漉的藥渣,舉到眼前,仿佛在欣賞什麼稀罕物事。
“據說是關外來的好方子,虎骨、血竭、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虎狼之藥……”
她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藥性極烈,專治骨傷,隻是……藥性太烈,怕是這腿傷未愈,反要蝕筋傷髓,留下些永遠站不起來的後患呢。”
“嗡”的一聲,杜簡荷隻覺得一股猛烈的懼意猛地衝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你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不……不可能!”
杜簡荷失聲尖叫,聲音都變了調,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利,“你胡說!是你要害程如鬆!是你!”
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指著何珠,手指顫抖得厲害。
何珠卻不再看她,仿佛她的存在已無足輕重。她隻是輕輕一揚手,將那撚起的藥渣,隨意地潑進了旁邊燒得正旺的炭盆裡。
“滋啦——”
一股帶著濃烈苦澀藥味的白煙猛地竄起,瞬間彌漫開來,又迅速被炭火吞噬。
“藥渣在這裡,送藥的人在這裡。”何珠的聲音冷得像冰,“這小廝和你的貼身婢女時常內外勾連傳遞消息,也都俱有人證物證,難道這世上的道理是靠嗓子喊的?誰的聲音大誰就是對的?”
暖閣內,杜簡荷的臉色已由慘白轉為死灰。
她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看著何珠那平靜無波仿佛一切儘在掌握的臉,再看看門口肅立的宋六和他腳下那個抖如篩糠的侯府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