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侯府事畢,李明楨便與大軍彙合,日日忙著進宮去皇帝麵前賣慘要賞賜。
這賞賜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跟著他征戰的將士們。
他的文書將功勞簿整理了厚厚一遝,立功受賞的、升官的、身死報國的,但凡跟著他拚殺的將士,他一個都不會虧待。這也是為何他能擁有軍心,將士們願意為他衝殺。
皇帝是願意賞的,畢竟後勤補給拖了後腿,幸虧二兒子能力強命又大,否則這一場戰爭結果可說不準。
可戶部是老論調,國庫空虛,拿不出這許多錢。
戶部尚書是太子的嶽父,卡的死死的,激怒了李明楨,他指著眉骨上還未痊愈的傷,跪倒在皇帝麵前。
“父皇的難處,我都曉得,可這回的確是有人泄露我的行蹤,在我回京路上聯合韃靼餘孽刺殺我,將士們為了護著我死的死傷的傷,如果連這點微薄的撫恤金都拿不到,我有何麵目見他們的家人!”
他雙目通紅,“這些賞賜不發下去,以後誰為我國朝賣命?再有戰事,誰還肯在戰場悍不畏死?尚書大人你嗎?!”
戶部尚書老臉一紅,還想說什麼,被皇帝厲聲喝止。
李明楨成功從戶部薅了一大筆銀子,聲勢浩大的賞賜下去,他的人馬升官發財,這樣的景象狠狠紮了太子李明乾的眼。
李明乾苦心思索了半日,又派太子妃去皇後宮中相商,這才有了主意。
晨光熹微時,李明楨上朝,而從宮內出來的崔嬤嬤的轎輦已停在秦王府的鎏金銅釘大門前。
這位在坤寧宮伺候了二十年的老嬤嬤掀開轎簾,望著門楣上禦賜的“敕造秦王府”匾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
兩個小太監忙不迭跪在轎前當踏凳,卻被她一拂塵掃開:“沒眼色的東西,沒見著府裡連個迎駕的人都沒有?”
此刻的暖閣裡,何珠正倚在貴妃榻上。
九個月的身孕讓她腰肢酸軟,卻偏要做出七個月的模樣。
她故意將蜜合色撒花軟煙羅的衫子束得寬鬆,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腹部。
鎏金琺琅暖爐裡銀骨炭燒得正旺,映得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夫人,崔嬤嬤已過二門了。”二丫端著補藥進來,聲音壓得極低。
何珠唇角微揚,就著她的手將藥汁一飲而儘。
碗底殘留的褐色藥渣裡,隱約可見幾片紅花的碎瓣,與平日太醫開的補藥並不大一樣。
當崔嬤嬤踏進內室時,撲麵而來的暖香讓她皺了皺眉。
隻見何珠慌忙要起身行禮,腹部卻不小心撞到了榻邊矮幾。青瓷冰紋盞裡泡著的血燕窩晃出幾滴,在杏黃錦褥上洇出暗紅的痕。
“老奴可當不起大禮。”崔嬤嬤虛扶一把,眼角餘光卻掃過對方明顯異於七個月的孕肚。
她故意將皇後賞的紫檀禮盒往茶幾上重重一放,裡頭裝著的百年老參撞得盒蓋“哢噠“作響。
“娘娘特意賞的安胎藥材,說是給夫人壓驚。”
何珠指尖在禮盒金鎖上頓了頓。
這鎖頭上鸞鳳和鳴的紋樣分明是太子妃的規製,皇後這是存心要惡心誰呢?
她麵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扶著腰就要跪下謝恩。
崔嬤嬤突然伸手一攔,戴著翡翠護甲的拇指正正掐在她腕間穴位。
“夫人這脈象……”老嬤嬤眯起三角眼,“怎麼像是足月的滑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