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何珠正把李明亮的幾件工裝洗了晾在窗外,門外就響起了急促又熟悉的敲門聲。
伴隨著張麗麗那尖亮的嗓子。
“何珠!何珠!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
何珠皺了皺眉,放下晾衣杆,走過去開了門。
張麗麗穿著一件緊身的亮片吊帶,超短褲,臉上畫著濃妝,帶著一股廉價的香水味擠了進來。
她一進屋,那雙描畫得黑漆漆的眼睛就挑剔地四處掃射,看到屋內異常的整潔,鼻子裡哼了一聲。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麼乾淨,準備迎接貴客啊?”
何珠沒接話,隻是淡淡地問。
“有事?”
張麗麗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隻穿著舊t恤,素麵朝天的何珠,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一上來就興師問罪。
“你還問我什麼事?昨天說好的呢?我跟副廠長那邊都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唱歌,你倒好,人影都不見一個!電話也打不通!你讓我這臉往哪擱?副廠長那邊我怎麼交代?”
何珠想起來了,原主的記憶裡確實有這麼一茬。
張麗麗拍著胸脯保證副廠長對她有意思,約了昨晚見麵。
原主本就因為家裡要錢的事心煩意亂,半推半就就答應了,結果宿醉醒來換了靈魂,把這茬忘得一乾二淨。
“我昨天不舒服,沒去成。忘了跟你說了。”
何珠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不舒服?”
張麗麗拔高音調,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得了吧你!我看你是又跟那個擺攤的窮鬼攪和到一起了吧?我昨天可聽人說看見你在夜市幫他收錢了!何珠,你腦子進水了?放著穿金戴銀的副廠長不要,回去跟那個一身油煙味的窮擺攤的?你圖什麼呀?”
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帶著一種親切的虛偽熱情。
“珠珠,你彆犯傻!副廠長說了,隻要你跟了他,立馬給你在廠裡換個清閒崗位,工資還能漲!你家蓋房子那點錢,對他來說就是手指縫裡漏一點的事!不比你現在強百倍?”
何珠看著她那張被化妝品覆蓋之下寫滿算計和虛榮的臉,心裡一陣厭惡。
就是這種看似好心的拉攏,一步步把原主推向了深淵。
“張麗麗,”何珠打斷她,眼神冷了下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副廠長那邊,你愛怎麼交代怎麼交代。從今往後,這種好事,你彆再找我了。”
張麗麗愣住了,似乎沒料到何珠會這麼乾脆地拒絕。
她臉色變了幾變,從假惺惺的關心變成了惱羞成怒。
“何珠!你彆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廠裡想攀附副廠長的姐妹多的是!我是看得起你才幫你牽線!你倒好,耍我玩呢?”
何珠瞟了她一眼,意有所指。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就是去喝酒唱歌?你背著我跟副廠長達成了什麼交易?”
“我沒有……”
張麗麗明顯心虛了。
莫非何珠知道了什麼?
何珠腦子這麼聰明的嗎?
她指著何珠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何珠臉上。
“你就跟著那個窮鬼擺一輩子攤吧!住這種破地方,穿這種地攤貨!等你人老珠黃,看他還要不要你!到時候你彆哭著回來求我!”
何珠沒有被她的氣勢嚇到,反而上前一步,直視著張麗麗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再說最後一遍,我的路,我自己走。是窮是富,我認了。你以後,離我遠點。”
她的眼神太過冷靜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讓張麗麗一時語塞。
張麗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腳。
“有你後悔的!”
丟下這麼一句話,她便氣衝衝地摔門而去。
破舊的木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牆壁似乎都顫了顫。
何珠站在原地,聽著張麗麗高跟鞋“噔噔噔”遠去的聲音,房間裡重新恢複了安靜。
空氣中還殘留著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但何珠卻覺得呼吸順暢了許多。
張麗麗一向拉攏長得漂亮的廠妹,去給自己謀福利。
大家還覺得她吃得開,其實她就是個隱形的皮條客。
斬斷了這第一根伸過來的邪惡觸手,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而是墮落的開始。
未來的路或許依舊艱難,但至少,方向掌握在她自己手中了。
她轉身,繼續去晾曬那幾件帶著皂角清香的工裝,動作平穩而堅定。
李明亮正在夜市攤位前做著出攤前的最後準備,仔細清點著食材和調料。
隔壁攤主老王隨口提了一嘴。
“亮子,剛才好像看見你對象那個小姐妹,叫張麗麗的,急匆匆往你家方向去了。”
張麗麗?
李明亮的動作瞬間僵住,心裡咯噔一下。
張麗麗!
那個總是攛掇珠珠買貴東西、攀比、甚至上次還隱約提過什麼副廠長的女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她這個時候去找珠珠乾什麼?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昨天何珠的回歸和轉變,美好得像一場他不敢觸碰的夢。
難道……難道張麗麗又是來遊說珠珠,讓她改變主意,去找那個有錢的副廠長?
他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何珠被張麗麗說得動搖的畫麵,浮現出她再次用冷漠的眼神看他的樣子。
不行!絕對不行!
恐慌像潮水般湧來,他甚至顧不上收拾到一半的食材,猛地扔下手裡裝香料的袋子。
“王哥幫我看一下!”
他拔腿就往出租屋的方向狂奔。
他跑得很快,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直撞,幾乎要跳出來。
夏末傍晚的風熱烘烘地刮過他的臉頰,卻吹不散他滿頭的冷汗。
他害怕,怕自己回去晚了,看到的又是空蕩蕩的屋子,和一張決絕的分手字條。
他也怕,怕張麗麗那張利嘴會欺負珠珠,讓她難堪。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狹窄昏暗的樓梯,因為跑得太急,在樓道裡差點絆倒。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門口,也顧不上敲門,一把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