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鏡子裡並排站著的兩個人,竟覺得有些陌生。
倒像是……像是城裡那些尋常的、般配的小情侶。
“走,今天想去哪兒都行。”
李明亮拉起何珠的手,語氣裡帶著點難得的豪氣。
他們沒有去什麼特彆的地方,隻是像最普通的戀人一樣,去看了場時下正熱的電影。
黑暗中,李明亮緊緊握著何珠的手,看到搞笑處和她一起低聲笑,看到緊張處能感覺到她手心微微用力。
他很久沒有這樣,心思完全不在鹵煮的湯頭和炒粉的火候上,隻專注於身邊的這個人,共享著簡單的悲喜。
從電影院出來,已是華燈初上。
他們沒有回家做飯,李明亮拉著何珠走進了一家格調不錯的餐廳。
——這是林薇推薦的,說是氛圍好。
看著菜單上那些花哨的菜名和價格,李明亮心裡咋舌,但麵上卻不露分毫,學著旁邊桌的樣子,給何珠拉開椅子,點了幾道看起來不錯的菜。
何珠看著他有些笨拙卻極力想讓她享受的樣子,心裡軟成一片。
她輕聲說:“其實,吃你做的炒粉就很好。”
李明亮搖搖頭,表情認真。
“那不一樣。今天咱們也奢侈一回。”
飯菜味道確實精致,但兩人吃著,卻都不約而同地覺得,似乎還是自家攤子上那碗料足味濃的鹵煮、那盤鍋氣十足的炒粉更對胃口。
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樣的想法。
吃完飯,他們沿著江邊慢慢散步。
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圓,清輝灑在江麵上,波光粼粼。
晚風帶著涼意,卻吹不散彼此手心的溫度。
“好像很久沒有這麼跟你一起走走了。”
李明亮看著前方的路,輕聲說。
“嗯,”何珠靠他近了些,“以後店裡穩定了,石墩也能獨當一麵了,咱們可以經常這樣。”
“好。”
李明亮應著,心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何珠在月光下格外柔和的側臉,忽然有些緊張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
“珠珠,”他聲音有點啞,“這個……送給你。”
何珠驚訝地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條細細的金鏈子,墜子是個小巧的同心鎖,在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不貴重,卻十分精巧。
“我看街上好多小姑娘都戴著項鏈……就,就覺得你戴著肯定好看。”
李明亮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
何珠看著項鏈,再看看李明亮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眼眶微微發熱。
她轉過身,輕聲說:“幫我戴上。”
李明亮笨拙卻又無比認真地為她戴上項鏈,冰涼的金鏈貼到皮膚上,很快就被體溫焐熱。
何珠低頭摸了摸那個小鎖,轉身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明亮,謝謝你。”
她的聲音悶在他懷裡。
“謝啥……”
李明亮回抱住她,心裡被巨大的滿足感填滿。
月光下,江風裡,一對終於暫時從生活重壓下探出頭的愛人,靜靜相擁。
店鋪的油煙、賬目的瑣碎、未來的壓力,在這一刻都被遠遠拋開。
他們擁有的,隻是彼此,和這個來之不易的、平凡卻溫暖的夜晚。
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節日禮物。
日子緩緩向前流淌,何珠每天戴著項鏈去上班,兩個人的感情再好也要靠經營,偏偏這兩人又都是十分懂得珍惜對方的人。
所以這段感情落在旁人眼中,便格外的動人。
……
這日晌午剛過,店裡最後一桌客人結賬離開。
石墩正麻利地收拾著碗筷,李明亮在後廚盯著那鍋老湯的火候,何珠則剛好有時間,在櫃台後核對早市的賬目。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尖利的女聲伴著門簾響動傳了進來。
“明亮!明亮!哎呦,可算找著地方了!這店弄得可真像模像樣啊!”
何珠抬頭,看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拉著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走了進來。
婦人臉上堆著過分熱情的笑容,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在店裡掃來掃去,正是李明亮那個遠房表嬸和她的小孫子。
李明亮聞聲從後廚出來,手上還沾著些香料末。
“表嬸?您怎麼來了?”
李明亮有些意外,但還是客氣地招呼。
“瞧你這話說的,你開了店,當表嬸的還能不來看看?”
表嬸自顧自地拉著孫子在一張剛擦乾淨的桌子旁坐下,嗓門洪亮。
“聽說你這生意紅火得很呐!這不,帶你這小侄子來嘗嘗他表哥的手藝!他可念叨你家的鹵煮好久啦!”
李明亮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還是說。
“那行,您坐著,我讓後廚給您做兩碗。”
“兩碗哪夠!”
表嬸大手一揮,“把這什麼招牌的,鹵煮、炒粉、還有那什麼脆三絲,都給我們上一份!量大點啊!自家人,可不能小氣!”
她說著,又衝著何珠揚了揚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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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侄媳婦吧?快去弄點喝的來,這一路渴壞了。”
何珠放下賬本,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卻沒動,隻是看向李明亮。
李明亮深吸一口氣,走到表嬸桌前,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商量的堅定。
“表嬸,您來照顧生意,我歡迎。店裡的規矩,先點單,後付錢。鹵煮、炒粉、小菜,價格牆上都明碼標著。您看要點哪些?”
表嬸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聲音拔高。
“哎呦喂!李明亮!你這是什麼意思?跟自己親戚還談錢?你小時候我可沒少抱你!現在開了店,翅膀硬了,吃你點東西還要錢?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那半大小子也扯著嗓子喊。
“我要吃鹵煮!我要吃炒粉!”
店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石墩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有些無措地看著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