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朝元昌二十三年,六月初九,西京銀礦。
瀝瀝淅淅下了三天的雨,從醜時起變成了傾盆之勢。天幕像一個巨大的瀑布,冷漠地肆虐著無窮無儘的雨水。
半個時辰前傳來消息,距離銀礦5裡之外的長白河堤,隱隱鬆動,似乎有決堤的風險。
沈寄風站在礦洞入口處的草棚下,望著如注的雨水順著山勢奔湧而下,在礦場的低窪處彙聚成渾濁的水潭。她緊了緊身上的蓑衣,潮氣無孔不入,在六月天裡,讓她打了個寒顫。
“來人,把礦上所有人聚集起來,構築堤壩!”
沈寄風衝進大雨裡,用腳量出一條約100丈的路線。銀礦的管事李樂奇躊躇片刻,歎著氣跟上沈寄風的腳步。
”郡主,雨大風急,有什麼事您招呼小人便是,您是千金之軀,怎可在泥裡打轉?“
沈寄風抹了把臉,雨水太大,不過片刻功夫,她渾身都濕透了。
“都什麼時候了!現在礦體因為大雨本就容易坍塌,若是洪水再倒灌進去,李叔,我簽了生死狀,答應皇上3個月煉出白銀,現在距離約定的期限隻剩兩個月了,出不來銀,咱們都得死!”
李樂奇隻恨自己人到事中迷,關鍵時刻怎麼把頭頂上懸著的這把劍忘了?都怪這該死的雨。他看著沈寄風在雨中堅毅的背影,心頭泛酸,好心的老天爺呀,您可開開眼吧,這銀礦可萬萬不能出事。
礦工們很快聚集起來,在沈寄風的指揮下開始構築堤壩。泥水沒過腳踝,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淺坑。沈寄風卷起袖子,想親自上手搬運泥草包,礦工和李樂奇說什麼也不用她。
礦上最不缺的就是泥沙,用草簾子一裹,在打上麻繩,就成了一個草泥包。
沈寄風乾起了裹泥草包的活兒,粗糙的麻繩勒進掌心,很快磨出血痕。
雨更大了,雷聲轟隆隆響徹在天邊,伴隨著風雨,越來越近。
這雨遠沒有儘頭。
“大家加把勁兒!必須得把堤壩建起來!等雨停了,我請大夥兒吃烤全羊!”
眾人齊聲應和,乾勁兒更足了。
沈寄風打量著乾活的礦工,心頭打著鼓,就算能攔住長白河決堤的洪水,雨這麼下下去,土層裡都吸飽了水,最容易發生透水,幸虧昨晚就讓所有礦工從井下上來,否則,她不敢想下去。
“不對!”沈寄風猛然間看向場上的礦工,西京銀礦有礦工152人,現在場上乾活的差不多隻有100多人,少的那些人哪去了?
“所有人都來了嗎?”沈寄風踏上礦場中央一塊大石。
礦工們停下手裡的活兒,透過雨幕打量著周圍的同僚。
“所有人,按照小隊分好小組,由小組長報數!”李樂奇扯開嗓子,大聲喊道。
“秦大柱他們組都沒上來!”未等報完數,一個叫瘦猴兒的年輕礦工最先發現缺了誰。
為了趕工,銀礦采取三班倒的工製。因為雨下得太多,為了安全,沈寄風在昨夜臨時通知所有人從井下上來。這些礦工平時都是以小隊為單位乾活兒,倘若缺幾個人,同一隊的隊友很快就能發現。可偏就是缺了整整一隊的人,再加上雨大,每個人都憂心忡忡,根本沒人想到還有人沒上來。
“他們在哪號礦井?”沈寄風跳下大石頭,踏著腳下的泥水來到礦洞入口處。
“郡主,秦大柱他們在六號井,那裡是咱們礦最深的地方,距離地麵有二十多丈,按理說他們卯時就該上來交班,現在都沒動靜,怕是出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