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風有些後悔造假造得太真,硬著頭皮答應找機會讓張道士再過來祈福。
麵對即將到來的審訊,這些匠人們並不慌亂,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都深知郡主的為人,郡主說要護大家周全,就一定不會食言。而且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技術,與銀礦的進度休戚相關,算是和郡主結結實實綁在了同一條船上。
更何況,郡主府的侍衛還混在他們當中,一想到坐牢都有侍衛保護,有幾個匠人臉色露出得意之色,以後吹牛都有資本了。
孫經曆按照名冊點人,看著這些匠人一個個鎮定自若,甚至有幾個滿麵春風,十分納悶,這些人是不是挖礦把腦子也挖掉了,明明是去坐牢的,怎麼反倒像是打馬遊街?
沈寄風叫住要走的孫經曆,“這些人可都是我這礦上的寶貝疙瘩,每日我都會派人守在大牢裡,除了正常的問詢,少了一根頭發絲我都要找你們的。”
孫經曆心道他家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什麼事隻要沾了郡主的邊,就沒好過過。
“是是是,郡主放下,我們西京府知道該怎麼辦事。”
蔡鑫冷眼旁觀,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要跟著孫經曆一起回西京府,刑部沒讓他回去,他隻能留守西京原地待命。
匠人們被拘走的消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傳遍了礦場上下,就連老秦小隊所在的六號礦坑,礦井的最深處也不例外。
礦工們不知道沈寄風派出侍衛暗中保護匠人,也不知道把人留在西京府審問,已經是大寧從未開過的先例。
他們隻看到西京府從礦上抓了人,就開始無端揣測,礦上一定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老秦,你是郡主眼前的紅人,你和大夥透個底兒,礦上到底出了啥事,也好讓弟兄們有個準備,實在不行,提前結算工錢,卷鋪蓋走人啊。”
小隊裡一個礦工故意大著嗓門,讓隊裡其他人也聽見,一起來逼老秦說實話。
“就是就是。”其餘人也顧不上乾活,紛紛湊過來,把老秦圍到中間。
老秦瞟了一眼說話的礦工,這人姓周,因為頭上有個癩疤,大夥兒都叫他周癩頭,此人平時乾活就偷奸耍滑,還喜歡搬弄口舌是非,芝麻大點的事經他的口一說,就變得比西瓜還大。
“瞎說什麼,郡主在礦上鎮著呢,能出什麼事,乾好手裡的活,彆跟村口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婦似的。”
“要我說啊,這礦上不太平就出在郡主身上了。”隊裡年齡最大的礦工老陳頭說話了。
“可不敢胡說啊。”其他礦工怕他說出大逆不道的話,連累到自己。
老陳頭嗤笑一聲,“看看你們的膽子,還沒有老鼠大,就是郡主在我麵前,我也敢說,你們想想,是不是從郡主下過礦坑以後,這礦上幾開始不太平了,先是暴亂死了人,然後倉庫又丟東西,現在倒好,匠人全都被抓走了,下一步是不是該抓我們了?”
“那,那我們是不是趕緊逃啊?”一個年齡較小的礦工,害怕起來,聲音裡都帶著哭腔。
“老陳頭你閉嘴,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我把你嘴縫上!”秦大柱薅著他的領子,把人提起來。
“都散了,乾活去!”
老陳頭掙脫老秦的鐵掌,“不說了,不說了,不就讓你當了個隊長嗎?又不是將軍,神氣什麼!”
老陳頭罵罵咧咧舉起礦鎬,繼續挖礦,時不時有礦工湊到他跟前,向他打聽沒說完的話。
他趁著老秦不注意,壓低聲音道:“挖礦是在地底下謀生路,陰氣重得很,咱們老爺們陽氣足,不怕,可是郡主是女人,女人屬陰,她下礦會引來不好的東西,惹怒山神,所以這礦上才接二連三的出事。”
“你彆瞎說了,咱們這些人來得晚,根本沒趕上犯人鬨事,說得有鼻子有眼,跟你真見著了似的。”
有人不買他帳,轉頭乾活去了。
老陳頭啐了一口唾沫,“愛信不信!”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礦場其他地方,大家七嘴八舌,有說礦上要被查封了的,有說郡主犯事,抓住匠人審訊的,還有說匠人是反賊的,說不定他們也會被連累,除了好事說什麼的都有。
李青遙因為年輕,和礦工接觸得多,最先得到消息。他找到自己的叔叔李樂奇,“二叔,這幫礦工聽風就是雨,再這樣以訛傳訛下去,沒事也變有事了。”
李樂奇深以為然,謠言止於智者,可礦場上智者太少,都是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老實淳樸有,容易上當受騙被牽著鼻子走也有。
上次暴亂的時候,李樂奇不在,但也從冬陽口裡知道當日的凶險,人心易變,萬萬不能再出岔子。
叔侄二人來到沈寄風的值房,商量對策。
沈寄風沉思片刻,讓李樂奇把瘦猴找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匠人被抓的個中緣由,李青遙也不是特彆清楚,因為自小跟在李樂奇身邊,見過的世麵頗多,他知道既然郡主和二叔都沒說,就說明此事不宜聲張。
可問題也在這了,不能說的事,該怎麼澄清?
沈寄風笑道:“你還真是個老實孩子,誰說一定要說實話才能澄清?”
六月初七一早,沈寄風頂著雨來到礦工休息的工棚。除了井下還在乾活的,礦上所有人都在這裡。
李樂奇清了清嗓子,“大夥安靜,郡主要和大家說幾句話。”
百來號礦工人挨著人,聚集在一起,他們平時雖然常看見郡主出入礦場,但大多數人,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見她。
沈寄風穿著蓑衣,頭戴鬥笠,除了一張臉比他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貴氣,身上看不見半點值錢的物件,這身打扮還不如村裡老財主的姑娘。
“大夥一定都很好奇,礦上的匠人都去哪裡了?”
“他們被西京府抓走了。”有人小聲道。
“是被帶走了,不過不是西京府,而是刑部。”
礦工們議論的聲音更大了,在他們看來,西京府是父母官,刑部是朝堂的大官,能驚動刑部,那說明犯的事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