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七月十五,中元節,俗稱鬼節,這天據說鬼門大開,無數小鬼會到人間遊蕩。
一路上,沈寄風看到很多不少墳前都放著祭品和燒紙。
沈寄風心頭一酸,自從當上了這假郡主,她從未祭拜過自己的父母,給他們燒過紙錢。
“放心,每次我都帶你的份了。”沈棲雲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
利川縣距離西京府100多裡,兩人天不亮出發,一路快馬加鞭,終於趕在午後來到了礦區。
越靠近礦場,周遭的景色越發荒涼,草木十分稀疏,僅剩的幾顆也像生了大病般,無精打采。空氣裡似乎隱隱彌漫著一股金屬特有的腥氣,和西京銀礦上的土石味兒截然不同。
汞礦位於一片陡峭的山巒之中,和樹木繁多的天蒙山相比,此處的山巒隻見怪石,沙土,目之所及光禿禿一片。
還未見到礦洞,先是聽到叮叮當當聲,還有偶爾傳來的監工嗬斥聲。
接待沈寄風的是礦上的管事,姓王,麵色黝黑,眼神閃爍不定,他咬不準沈寄風的身份,見她帶著知府大人的榷引,不敢怠慢。
“這位小姐,礦洞裡又臟又險,您是貴人,不宜下去。需要多少水銀,您說個數,小人一定挑最上等的給您送去。”
沈寄風征求哥哥的意見,“咱們還是下去看看吧。”
沈棲雲點頭。
王管事無奈,遞上幾條浸過水的粗布麵巾,“下去的時候,一定要把口鼻捂住,下邊味道不好,粉塵也大。”
一踏入礦洞,窒息的感覺撲麵而來。空氣汙濁不堪,在外麵聞到的那股子腥味越發大了,即使隔著濕布,也直衝腦門,讓人一陣陣發暈惡心。
礦洞內狹窄曲折,比西京銀礦還要窄小,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此起彼伏,永不停歇。
借著昏暗的光線,沈寄風見到了汞礦礦工。
他們幾乎都裸著上身,每個人都瘦得皮包骨,皮膚上沾滿了暗紅色的塵土,有些人的皮膚上還有明顯的潰爛和紅疹。
他們麻木機械地揮動著手裡的錘子和鑿子,動作遲緩,如同提線木偶。
“他們為什麼會手抖啊?”沈棲雲發現這些礦工似乎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時不時地顫抖著。
“這都是乾時間長了後遺症,誰來都一樣。”
“他們乾多久,會這樣?”沈寄風心口發悶,不單單是因為這裡的空氣不好。
“也就兩三年吧,這還是身體好的,趕上身體差的一年半載也有這樣的。像他們手抖成那樣的,基本就沒幾天了。然後就得再換一批人。”
王管事說這話的時候並不避諱著他們,而這些礦工也仿佛聽不見他的話,依然機械麻木地乾著手裡的活。
沈寄風的心沉了下去,這裡不是礦場,而是地獄。
“帶我去看看冶煉的地方。”
冶煉坊設置在礦洞外不遠的山坳裡,那股腥味更加濃烈,幾乎讓人喘不過來氣。
幾十個土灶爐正在燃燒,粉碎的朱紅色礦石粉末放在陶罐裡加熱,那陶罐口小肚子大,上麵還蓋著一隻碗,碗口用泥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