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雪下得鋪天蓋地,狂風卷著冰粒子,刮在臉上生疼。
陰暗狹窄的小巷角落,瘦骨嶙峋的小南風死死蜷縮著,身上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舊棉襖綻開了口子,臟汙的棉絮一團團地裸露在外。刺骨的寒意鑽進骨髓,凍得她牙齒瘋狂地咯咯作響。
“嗚嗚…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偷…”
她抱著傷痕累累的腦袋,後背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疼得她眼前金星亂冒,“那是我…我在雪堆裡扒拉了好久…才找到的半塊包子皮…真的…求求你們了…彆打了…”
“撿的?嗬!放你娘的狗臭屁!”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婆子叉著水桶腰,唾沫星子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小南風布滿淚痕和汙垢的小臉上,“在老娘包子鋪門口撿的?你個小賤蹄子糊弄鬼呢?!老娘天天瞅見你在這附近賊眉鼠眼地轉悠,肚子裡憋著什麼壞水,當老娘不知道?你就是想偷!”
話音未落,她那穿著厚棉鞋的大腳又狠狠踹了上來:
“打死你個小野種!讓你偷!讓你惦記老娘香噴噴的包子!打死你個有爹生沒娘養的下賤貨!”
旁邊一個滿臉凶相的壯漢嫌惡地“呸”了一聲,一口濃痰精準地吐在小南風旁邊的雪地上,濺起臟汙的雪泥。他粗魯地擼起袖子,露出結實的手臂,又是一腳,力道大得直接把小南風踹得在冰冷的雪泥裡滾了兩圈。
“死要飯的!還敢強嘴?!”壯漢罵罵咧咧,聲如洪鐘,“告訴你!沒錢就滾得遠遠的!在老子的地盤上晃悠,找死是吧?!看老子今天不把你兩條狗腿都打折了!”
小南風臉朝下趴在冰冷的雪泥裡,凍得渾身僵硬麻木,像塊凍透的木頭。肚子餓得一陣陣劇烈絞痛,仿佛有隻冰冷的手在裡麵瘋狂地攪動、撕扯。
她努力抬起一點頭,絕望地看著腳邊那半塊凍得梆硬、沾滿了汙泥和雪屑的包子皮——那是她剛才像尋寶一樣,在被人踩踏過的肮臟雪堆裡扒拉了半天,唯一找到的、勉強還能看出是食物的東西……
“我沒偷…真的…”她嘴唇哆嗦著,用儘全身力氣擠出一點微弱的聲音,細若遊絲。
“還敢嘴硬?!操!”壯漢的火氣“噌”地一下衝到了頭頂,他怒吼一聲,彎腰就抄起了旁邊一根碗口粗的棗木棍子,毫不猶豫地掄圓了,帶著呼嘯的風聲,朝著小南風單薄的後背狠狠砸了下去:
“老子今天就敲碎你這身賤骨頭!讓你長長記性,在這條街上,誰他媽說了算!”
“噗!”
一聲悶響,棍子結結實實砸在背上。劇痛瞬間炸開,小南風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餓…好餓啊…”意識模糊中,她隻覺得天旋地轉,唯一的念頭隻剩下這點啃噬心肝的饑餓感,“這包子皮…跟…跟娘親以前做的白麵餑餑…好像啊…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不信我…為什麼…都要打我…都要這樣對我…”
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鬨的人,伸著脖子,指指點點,七嘴八舌,像是在圍觀什麼稀罕的牲口。那些目光,比刮骨的寒風還要冷,像無數根淬了毒的冰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她身上。
“嘖嘖,又是這小乞丐,肯定手腳不乾淨惹著張屠戶了。”
“打得好!這種小痞子就該狠狠教訓,免得禍害人!”
“唉,看著怪可憐的…不過也是活該,誰讓她偷東西呢?”
“離遠點離遠點,臟死了,彆沾上晦氣!”
就在意識快要沉進黑窟窿的時候,小南風突然覺得渾身一暖。
不是身上變熱了,倒像是心裡頭燒起一小團火,暖烘烘的。
“唔…要…要死了嗎?”
她眼皮沉重,思緒像斷線的風箏,“原來…死了…是熱的啊…也好…凍死太難受了…”
緊接著,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像山澗裡最清甜的泉水,穿透呼呼的鬼哭狼嚎般的北風,鑽進她嗡嗡作響的耳朵裡。
神奇的是,那聲音流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好像真的輕了點。
“嗬…幻覺吧…”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雪片子更大了,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白茫茫一片絕望裡,一個人影,踏雪而來,悄無聲息。
那人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比地上的雪還耀眼,臉俊得跟畫裡走下來的神仙似的!
更絕的是,他前麵竟然飄著一張古琴!
琴弦自己在那兒動,剛才那救命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小南風看傻了,凍僵的腦子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