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弱了……西洲……若得道爺相助,倒還湊合!”
“不過,道爺提醒你,離了我,你仍是那個……在泥濘裡爬行的瞎眼廢物。”
顧西洲的身體痙攣得更加劇烈,額頭青筋暴凸如盤踞的毒蟲,冷汗混著嘴角不斷滲出的粘稠黑血,滴落在腐葉上。
他用儘殘存的、搖搖欲墜的意誌,死死對抗著那要將靈魂徹底撕碎的劇痛與瘋狂囈語。
指甲在樹乾上犁出深可見木芯的溝壑,木刺紮入皮肉,卻已感覺不到絲毫外來的痛楚。
閉嘴!
閉嘴!!
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
即使被折斷了翅膀!
被關進了鐵籠!
你仍舊關不住他的靈魂!
我顧西洲便要做那隻鳥!
扶搖直上九萬裡!
給我……撐住啊!!!
不知熬過了幾世輪回般的漫長,那滅頂的痛苦浪潮才稍稍退去一線,留下的是骨髓被抽乾般的虛脫,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的空洞。
眼前的血紅如潮水退卻,露出模糊晃動的、鬼影幢幢的樹影輪廓。
他如爛泥般癱軟在樹乾上,劇烈地喘息,渾身濕透,散發著濃重的血腥與汗漬的混合氣息,仿佛剛從血池地獄裡撈出。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破損的胸腔,帶來新一輪沉悶的鈍痛。
……緩過來了?
一絲絲……,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搗碎了……但……值得!
玉髓芝……到手了。
白虎宗那群老狗……
此刻怕是要氣得跳塌山門了吧……
他用儘最後一點殘存的力氣,顫抖著,極其緩慢地,試圖將那幾乎被痛苦徹底折斷的脊梁,一寸一寸,重新挺直。
破碎的月光重新灑落,照亮他一張慘白如陳年舊紙的臉。
那雙眼睛,疲憊得如同燃儘的灰燼,然而在灰燼的最深處,卻固執地跳躍著一星冰冷的、近乎偏執的火焰。
微弱,卻帶著焚儘一切的決絕,死也不肯熄滅。
他緩緩抬起血跡斑駁、沾滿腐殖汙泥的手臂,用破爛的袖口,狠狠蹭掉嘴角的汙跡。
動作牽動全身撕裂般的傷口,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沒時間了……
天……將破曉!
婚禮……就在今日!
白虎宗的追兵,隨時會如蝗蟲般撲來,以自己這副殘軀,能闖進那龍潭虎穴般的騰龍宗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三豐……你想奪舍了我?行!
隻要能救下南風……
魂飛魄散……也值了!
去騰龍宗!搶婚!
這個念頭,如同從地獄最深處刺出的一道血光,成了支撐這具殘破軀殼唯一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飽含血腥與枯葉腐敗氣息的冰冷空氣,強行壓下喉頭再次翻湧的腥甜,以及腦海中蠢蠢欲動、伺機而噬的魔音。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箭,死死釘向密林深處——
騰龍宗那燈火輝煌的方向。
下一刻,那道身影再次如離弦之箭般射出,裹挾著一股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決絕,更深地融入無邊的黑暗,向著那個注定被血與火點燃的地方,亡命奔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