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抬手,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
用同樣沾滿血汙的手背,他近乎粗暴地抹了把臉,汗、血、泥糊住了視線。
他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破風箱在拉扯。
沒有回應身後南風模糊的呼喊,他反手,用儘殘存的力氣,顫抖而堅定地摸向背後。
那裡,斜插著一支看似普通、甚至有些腐朽的舊竹笛。
觸手冰涼。那不是玉石的溫潤,更像是握住了一塊沉寂的死物,寒氣直透骨髓。
更讓顧西州心驚的是指尖的感覺。
笛身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深得仿佛能透光,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它徹底吹散成灰。
隻有笛孔深處,一點幽藍的微光,像曠野裡快要熄滅的最後一星燭火,頑強地、微弱地閃爍。
每一次閃爍,都牽動著顧西州的心跳,那是裡麵那位存在的最後證明,也是他現在唯一的指望。
殺回去?
不過是重傷下絕望的妄想罷了。
沉重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艱難地開口,喉嚨乾得像被砂紙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灼痛和血腥味:
“前輩…”
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卻異常沉重。
“該…履行…您的…承諾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支殘破的竹笛。那雙黯淡的重瞳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決絕的承擔。
竹笛上那點幽藍微光猛地劇烈一閃,刺目無比,如同回光返照!
接著,一道幾乎透明的虛影,極其艱難地從笛孔中飄蕩出來,正是那位自稱張三豐的殘魂。
他的麵孔依舊模糊不清,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得仿佛能看透時光,帶著一股曾經睥睨天地的餘威,但此刻卻被一種深徹骨髓的疲憊和虛弱籠罩。
剛才那驚天一擊,耗儘了他本就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力量。
他終究隻是一道跨越漫長歲月、即將消散的上古殘影。
他甚至沒立刻去管穀外那如同跗骨之蛆、步步緊逼的冰冷殺機。
反而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癱在岩石下、氣息奄奄如同廢人的顧西州,尤其在他那雙失去神采、隻剩疲憊血絲與不屈意誌的重瞳上停留了很久。
“小子…”
張三豐的聲音直接在顧西州如同破碎琉璃般的識海中響起,浸透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卻奇異地帶著一絲平靜。
“兌現承諾?嗬…”
一聲短促蒼涼的輕笑,仿佛包含了無數孤寂輪回。
“老夫一縷殘魂,過了不知多少歲月…星移鬥轉…所求的,早不是什麼虛妄的執念或身外之物了…”
顧西洲立馬想到了過往種種,那可謂是幡然醒悟!
“我靠!老張,你踏馬玩我!”
顧西州猛地嗆咳出一口汙血,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骨子裡的狠勁炸開,強撐著在識海裡咆哮回去,聲音都在抖:
“那麼說蓋世神功,無敵功法,成仙機緣是真的!”
張三豐的虛影似乎晃動了一下,穿透迷霧的目光帶著一絲悲憫,又似乎被顧西州的蠻橫逗樂了,帶著點玩味:
“無敵?蓋世?”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
“小子,方才被擊中那一擊為了護你肉身,已經耗儘了老夫最後一點魂引本源。
老夫這道影子,怕是連一陣風都撐不住就要散了。
至於之前的奪舍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