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差不多了。
沈綠被忠勇侯府的下人帶到荷池,帶著已經放好血的黃鯉魚預備登上一艘小舟。
小舟上有簡陋的蓬頂,剛刷過桐油,中間擺著砧板。
將與她一同坐上小舟的,還有一名健壯的小廝,專門劃小舟的。
小廝皮笑肉不笑,眼底下藏了一絲貪婪的欲望:“沈大娘子,我叫阿指。待會我搖槳,你切魚膾。現在的琴聲可聽到了,待琴聲停止,你的第一盤魚膾必須切好,再送到池中涼亭上。”
池的對麵,有一座掛著帳幔的涼亭。
悠悠的琴聲從涼亭傳出來,中規中矩,談不上驚豔。
沈綠看看小廝,忽然問道:“可否換人劃小舟?”
“怎地?沈大娘子是覺得我劃槳的技術不好?”小廝惱怒起來,“我可是數一數二的劃龍舟好手。”
“不換便不換。”沈綠沒再多說,背著自己的箱子,以及拎起裝著黃鯉魚的籃子,登上小舟。
小舟明顯地往下沉了沉。
京城裡水路眾多,四通八達,沈綠自小就跟著師父乘坐小舟,對此並不害怕。
小廝動作粗魯地邁上小舟,小舟晃了晃。
沈大娘子臉上毫無波瀾,坐得穩穩的。
小廝一使勁,小舟猛地駛離岸邊。
小舟穩穩地浮在荷池上。
小廝轉過臉,正要得意洋洋的和沈綠吹噓幾句,以挽回方才沈綠對他明顯的看低。
觸目而及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年輕貌美的沈大娘子,一手穩穩地舉著尖刀,一手按著黃鯉魚,毫不猶豫地割去黃鯉魚的皮,而後再將魚肉片成薄薄的、晶瑩剔透的魚膾。
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仿佛做了千百次。
小廝滿腔的得意忽然戛然而止,縮了回去。
他怎能忘了,沈大娘子,可是個會用刀的廚娘。
小舟緩緩浮在荷池上,小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沈綠手上的刀,生怕那把刀一不小心就片到了自己身上。
他完全將二公子交代自己的事情給忘了。
涼亭上,裴士美亦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舟上的動靜。
他沒見過沈綠,沈綠出現的那一刻,距離雖遠,但他目光甚毒,一眼便看到沈綠的身材窈窕、儀態不錯。
後沈大娘子與小廝好像在說話,小廝的氣焰原本是囂張的,但不知沈大娘子說了什麼,小廝忽然變得有些佝僂起來。
這沈大娘子,似乎有些意思。
在一旁的韓柔撫著琴,感受到裴士美目光的變化,手指用力。
琴聲忽地變得緊驟起來。
這是催促小廝動作的信號。
他們早就約定,小廝故意將小舟劃到荷池中間,而後弄些手段,使小舟傾覆。小舟傾覆,沈大娘子落水,小廝去救沈大娘子。這相救的時候,小廝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觸摸到沈大娘子的身體……
這小廝救美之後,沈大娘子就不得不嫁給小廝。
小廝可是忠勇侯府的下人,沈大娘子嫁給忠勇侯府的下人,亦是忠勇侯府的下人,這以後沈大娘子領的便是忠勇侯府的月錢,不必再另出銀錢。
這是韓柔想出的好主意。
韓柔將此主意說出來之後,裴士美的眼睛都亮了。
對啊,如此好主意,他怎麼沒想到?
怪不得母親屬意韓妹妹,韓妹妹不愧是韓家教出來,飽讀詩書,腦子就是轉得快。
的確,為了討好大哥,每次都要花好幾百貫錢,實在是吃不消。
裴士美腦子雖然不行,但執行得十分到位。
劃舟的小廝是家生子,十分可靠,也早就過了議親的年紀,但眼高手低,一直沒娶妻。
他聽說是沈大娘子,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