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寧懷裡的福寶,穿著同樣乾淨、一個補丁都沒有的碎花小棉襖,小臉粉白,眼睛烏溜溜的像黑葡萄,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像年畫裡走下來的福娃娃。
王秀芹和李金花也終於回過神,慌忙鬆開彼此,拍打著身上的泥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地杵在原地,那幾根引發大戰的野蔥被徹底遺忘在腳下。
土坪周圍,漸漸聚攏起更多聞聲出來的人。
有挽著袖子、手上還沾著麵粉的婦女,有光著腳丫、拖著鼻涕的孩子,有穿著褪色軍裝的男人。
看到這樣兩個與營地格格不入的人,都議論紛紛:
“這是哪個首長家的家屬?沒見過啊!”
“排場倒不小,坐著小車來的!”
“模樣倒是長得好,跟財主家大小姐似的!”
“哪家首長也不能有這麼年輕的媳婦啊?那是要犯錯誤的!”
“那哪家的小媳婦有這麼水靈的?不像是小軍官家的。”
“我看比薑維藝長得好!”
“跟誰比不好,非得跟薑維藝比?”
……
“叮鈴鈴——”一陣清脆的車鈴聲刺破寂靜。
一輛半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分開人群,薑維藝扶著車把下來,兩條油亮的麻花辮,嶄新的藏藍列寧裝,黑皮鞋鋥亮。她是基地後勤處副處長薑維民的妹妹。
薑維藝的目光像鉤子,先掃過吉普車,再刮過小李的軍裝,最後釘在沈令寧身上。嘴角一扯,聲音拔得又高又亮,帶著股壓不住的優越感:
“喲——!我說今兒個院兒裡怎麼雞飛狗跳的,原來來了貴客?車接車送的,好大的排場!不知道的,還當是哪位首長的家眷下基層視察來了?”
她把“首長家眷”、“下基層視察”咬得格外重。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又聚到薑維藝身上,土坪上的氣氛更古怪了。
“媽媽,這女的都不認識咱們,就開始搞雌竟了?嘖嘖,以後可有好戲看了!”
福寶被沈令寧豎著抱在懷裡,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掃過眼前眾人,嘴裡呀伊呀伊地說著,看著那個叫薑維藝的女青年,眼裡全是熱鬨。
沈令寧無語地搖頭,也不知道這孩子前世都在哪學的這麼多俏皮話。
雌竟?
聽著就不是啥好話兒。
沈令寧輕輕笑著衝大家微微頷首打招呼。
沈令寧迎著薑維藝審視的目光,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平靜地將福寶往懷裡攏了攏,仿佛沒聽出對方話裡的刺。
但她抱著孩子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蜷縮了一下。
這鬆濤溝營地,看來跟馬家集的日子一樣熱鬨啊?
就在這時,小李上前一步,對著圍觀的眾人,聲音洪亮清晰地宣布:
“奉趙長河首長命令!護送周衛國同誌家屬,沈令寧同誌,前來基地報到安家!”
“周衛國?!”
“什麼?周衛國媳婦?”
薑維藝臉上的假笑瞬間凍住,像被重錘砸碎的冰麵。她眼睛猛地瞪圓,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手指著沈令寧懷裡的福寶,活像見了鬼:
“你說誰?!周衛國的家屬?!她……她是周衛國的……”
震驚、嫉妒、一股腦的邪火直衝腦門,把她還算清秀的臉蛋都扭曲了!
周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