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寧話音落下,屋裡靜了一瞬。
周衛國的目光落在妻子臉上,昏黃的燈光下,她眼神清亮,表情平靜,仿佛剛才那番周到至極的安排隻是隨口一提。
他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不是驚訝,而是一種滾燙的、混雜著驕傲與心疼的情緒。
他想起她獨自麵對馬家集刁難時的倔強,初到鬆濤溝被圍堵時的冷靜,再到此刻……
她早已不是需要他時刻護在身後的嬌花,看得清形勢,懂得借力,更懂得如何在這複雜的環境裡。
為他們這個小家謀得一份安穩和尊重。
“行!”
周衛國重重點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許“就按你說的辦!你想得周全!”
他站起身,動作間牽動了左臂的傷,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鬆開.
“現在就去送?我陪你。”
沈令寧搖搖頭:“正是傍晚燒湯的時間,家屬院裡人來人往,這會兒送去太紮眼。明早吧,我趁人少的時候送去孫大娘家和張政委家。點心也明早再分。”
她說著,拿起那罐準備留下的麥乳精,鐵皮罐子冰涼光滑,上麵“滬上冠生園”的紅字在燈下反著光。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罐身,思緒卻飄遠。
西南……趙向北信上寫的是西南16師045團。
那個地方,山高林密,氣候濕熱,她恍惚記起小時候在滬上老宅翻過的一本發黃的藥草圖譜,裡麵似乎提到過幾種西南特有的藥材,對治療外傷淤血、消炎生肌有奇效。
周衛國這傷,看著駭人,以後保不齊還有磕碰,基地衛生所的藥就那麼幾種,效果也尋常。
要是能……
一個念頭清晰起來:給趙家回禮,山貨土產是心意……
若能托二哥趙向北幫忙留意、甚至代為采購一些那邊效果好又不易得的傷藥,才是真正解了燃眉之急,也更能表達謝意。
隻是,這話該怎麼寫才能不顯得突兀,像是純粹在麻煩人家?
她沒再多說,心裡卻已有了計較。
轉身從炕櫃深處拿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她之前用空間裡長勢格外好的幾種草藥,偷偷研磨混合成的傷藥粉,效果比供銷社買的強上不少。
她小心地倒出一些,分成二十多份,用裁好的乾淨油紙仔細包好,每一份都隻有指甲蓋大小,卻凝聚著她的心思。
又找出一個洗刷得乾乾淨淨、原本裝水果罐頭的玻璃瓶,
將空間裡那些葉片格外肥厚、炒製後香氣內斂的“特等”茶葉仔細裝滿,塞緊木塞。
她鋪開信紙,開始寫信。
先是以妹妹的身份問候二哥趙向北在西南的生活,語氣恭敬又不失親近。
接著,自然地帶出周衛國舊傷複發的事,略去了遇襲細節,隻說是訓練舊傷,感謝趙老寄來的物資,然後筆鋒一轉:
“……偶然得了些西南那邊的方子,說是對跌打損傷頗有奇效。
隻是不知具體藥材模樣,不好尋覓。想起二哥駐守西南,見多識廣,便冒昧想問上一句。若得空時,可否向當地老鄉打聽一味叫‘川芎’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