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寧一挑眉,看到旁邊站著個精瘦的老頭。
皮膚黝黑,皺紋深刻得像是用刻刀雕出來的,戴個麥草編的草帽。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舊中山裝,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麵一顆,背著手,眼神挑剔地掃過一片狼藉的茶田。
她大概知道這是什麼人了,這就是薑主任之前提過要派來的技術員,姓牛,脾氣倔得十頭牛都拉不回,大家都私下叫他“老倔頭”。
沈令寧抿嘴微笑反問:“那您懂嗎?”
姓牛的老倔頭瞪大了眼睛:“不懂你當什麼廠長?”
沈令寧老實地點頭:“您懂就行了嘛!專業的事專業的人做!我能把茶賣掉,您呢?”
老倔頭眼睛瞪得更大:“我?我就是來種茶的!”
沈令寧露出真誠的微笑:“所以,我當廠長,您種茶啊,我們一起努力嘛!”
牛老頭:……
瞪沈令寧一眼,氣哼哼地背著手往棚子跟前走去。
沈令寧跟在後麵問:“您怎麼能住這裡呢?基地不是安排了宿舍?”
老頭不想理她。
“哎,大爺,咱們一塊去山上轉轉唄?”
老頭背著手走得飛快,沈令寧跟在後麵,不緊不慢地把茶山的情況說明了一下。
老茶山新盤活,兩個山頭的茶山,占地約有130畝地,有些茶樹移載,還有新育苗……
七月的日頭毒得很,像下了火。
這才一天沒有上山,沈令寧進了茶園就感覺不對。
茶山上,原本綠油油的茶苗蔫頭耷腦,葉片卷了邊,泛著不健康的黃。
更糟心的是,一種不知名的小黑蟲密密麻麻地趴在嫩葉背麵,吮吸著汁液,所過之處,葉片蜷縮發黑。
沈令寧蹲在地裡,手指輕輕撥開一片病葉,眉頭擰成了疙瘩。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滴在乾裂的土坷垃上,瞬間就被吸乾了。
“嘖。”
旁邊老頭傳來不耐煩的咂嘴聲。
沈令寧下意識抬頭看著他。
牛老五心裡很是痛惜,他來基地三天了,平時就蹲在試驗田裡擺弄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對沈令寧這個“半路出家”的茶山負責人,明顯帶著輕視。
“看見沒?說了你這套不行!”
老倔頭開口就帶著刺:“茶苗嬌貴,哪經得起這麼曬?還有這蟲……哼,早說了得提前打藥預防!現在抓瞎了吧?”
他說的打藥,是指666粉之類的化學農藥,這年頭普遍用的就是這些。
沈令寧沒跟他爭辯,隻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大爺,打藥是能快,可那藥味刺鼻,殘留也大,將來茶葉品質怎麼辦?
咱們這茶,是想往好了做,往長遠做的。”
牛老頭眼睛一瞪:“工作時間,請叫我技術員同誌。”
“長遠?苗都死光了還談什麼長遠!”
說著越發生氣:“婦人之仁!等蟲害全麵爆發,你想打藥都來不及!”
“媽媽,苗苗渴,蟲蟲壞。”
福寶被孫大娘牽著過來給沈令寧送水,小手指著茶苗,小臉曬得紅撲撲的。
沈令寧心裡煩躁,也沒太在意福寶的心裡話,隻是接過水壺灌了一口。
涼白開下肚,稍稍壓下了心裡的火氣。
老倔頭瞥了一眼福寶,沒理會,繼續他的“教育”:“溫度高,蒸發大,你就得拚命澆水!澆不透根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