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川抱著她的手臂幾不可查地微微一緊,他沒有立刻回頭。
隻是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勢,借著側頭的瞬間,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過福寶提示的方向。
果然,在出站口附近的一根柱子旁,一個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的身影似乎正在看報紙,但姿態有些僵硬。
嗬,看來火車上的人在長安還真有同夥啊?
沈聿川的眼神瞬間冷了一分,但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輕輕拍了拍福寶的背,低聲道:“嗯,舅舅知道了。福寶不怕。”
他加快半步,與趙向東並行,用極其自然的聲音低聲說:“趙同誌,站口人多,看著點令寧,彆擠散了。”
趙向東一愣,立刻警覺起來,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默契地護在了沈令寧的另一側。
三人順利走出車站,上了趙向東開來的吉普車。
吉普車行駛在長安城的街道上。
車窗外,古樸的鐘樓在視野中掠過,牆體斑駁,卻沉澱著曆史的厚重。
街道遠不如後世寬敞,路麵是水泥甚至部分還是柏油碎石,但打掃得乾乾淨淨。
最多的就是自行車,鈴聲響成一片,彙成一道流動的河流。
偶爾有騾車嘚嘚駛過,拉著沉重的貨物,車把式裹著白頭巾,臉上刻著風霜。
更讓她驚訝的是,遠處巍峨的古城牆上,竟隱約可見幾個小黑點般的人影在移動,旁邊似乎還跟著幾隻羊——那是附近的農戶在放牧。
這就是七十年代的長安啊。
福寶扒著車窗,小臉緊貼著玻璃,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福寶心中感慨,沒有高樓大廈,沒有霓虹閃爍,一切都顯得陳舊、質樸,甚至有些簡陋,但卻有一種後世難以企及的莊重與寧靜,仿佛時間在這裡都走得慢了些。
“媽媽,大車車少,叮叮車多。”
她用小氣音嘟囔著,對比著記憶裡模糊的汽車長龍和眼前自行車流的差異。
開車的趙向東熱情地介紹著:“令寧你看,這就是咱長安的鐘樓,明朝那會兒建的,氣派吧?
前麵拐過去就是東大街,最熱鬨了……再過兩個路口,就到政府大院了。”
沈令寧微笑著點頭應和,心思卻有一半落在了身旁的沈聿川和剛才車站那個可疑的身影上。
她能感覺到,沈聿川雖然看似放鬆地靠著座椅,抱著福寶,但他身體的肌肉並未完全鬆弛,眼神偶爾掃過後視鏡和窗外,帶著一種職業性的警覺。
沈聿川確實沒有放鬆。車站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讓他確定自己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對方是衝他來的,還是會牽連到剛剛相認、毫無自保能力的堂妹和外甥女?
他必須儘快理清情況。
趙家是安全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風險。
車子駛入一個門崗森嚴的大院,院內綠樹成蔭,多是三四層高的蘇式紅磚樓房,顯得安靜而肅穆。
趙向東停在一棟樓前,率先下車幫忙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