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不係之舟的船身突然劇烈震顫,推進器噴出的星焰都被壓得短了半截。
灰敗的星塵像濃稠的墨汁,糊在船舷上,連“不係”二字的青光都透著萎靡。這裡是寂滅星海的邊緣,熵增力場已經強到能“啃噬能量”——佛童的數據屏上滿是“能量流失”的紅警,周坤的靈體變得透明了幾分,連小鯤趴在船頭的金紅鱗翅,都耷拉著沉了不少。
“尊!熵增力場比預估強三倍!推進器功率掉了一半!”佛童的金屬手指在鍵盤上狂敲,蓮形掃描器轉得飛快,屏幕卻全是雪花亂碼,“而且...我找不到熵核漩渦了!星圖全亂了!”
扶搖子握緊劍柄,風瞳望出去,眼前的星塵像是在“流動逆轉”——本該向外擴散的灰屑,竟在慢慢往中心聚攏,形成道模糊的漩渦輪廓,可再定睛一看,又變成了雜亂的霧團。更詭異的是,周圍的寂靜越來越沉,連船板的震顫聲都消失了,隻剩下心跳的“咚咚”聲。
“不對勁...這不是自然的熵增現象。”扶搖子突然警覺,風瞳裡泛起青金光,試圖穿透星塵,“有東西在乾擾我們的感知!”
話音剛落,船身猛地一沉!
眼前的灰敗星塵瞬間“炸開”,不是向外擴散,是向內收縮成個點,緊接著,整片星海都被“純白的光”取代——沒有星塵,沒有漩渦,沒有維度裂縫,隻有無邊無際的白,乾淨得像從未有過生靈踏足。
“怎、怎麼回事?!”佛童驚得蹦起來,數據屏徹底黑了,“我的掃描器...什麼都掃不到!連船身信號都消失了!”
周坤的靈體飄到船舷邊,伸手碰了碰純白的空間,指尖竟泛起“漣漪”:“這是...幻境?可我沒感受到任何惡念波動!”
就在這時,純白空間的中央突然亮起道淡青光。
青光落地時,竟憑空冒出座“簡陋的茅屋”——茅草頂沾著細碎的白霜,木窗欞透著暖光,屋前還擺著個石磨,磨盤上沾著新鮮的穀糠,一切都真實得不像話。可偏偏周圍是無邊的白,讓這座茅屋顯得格外詭異,像幅被剪下來貼在白紙上的畫。
“這地方...好熟悉。”扶搖子盯著茅屋,心頭莫名一抽,風瞳裡閃過模糊的畫麵——似乎在很久以後,他曾見過這樣的茅屋,伴著古井和掃葉的身影。
沒等他細想,茅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從裡麵走出來個“少年”——白衣染著淡血,風瞳裡滿是焦慮,手裡攥著半塊碎裂的鯤鵬骨,赫然是“年輕時的扶搖子”!那是他剛守歸墟時,第一次遭遇議會殘黨突襲,為了救被困的流民,正猶豫要不要燃壽元的模樣。
“彆過去!是幻境!”周坤的靈體突然喊道,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純白空間像凝固的蠟,將他的靈體釘在原地。
年輕的扶搖子轉過頭,對著船頭的扶搖子笑了笑,聲音帶著蠱惑:“你看,隻要不燃壽元,你就不會虛弱到咳血,不會看著青宸前輩的石像裂得越來越深,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要闖九死一生的寂滅星海...留在這裡吧,這裡沒有戰鬥,沒有犧牲,隻有安穩。”
扶搖子的心臟猛地縮緊——那正是他當年最痛的遺憾。燃壽元後躺了三個月,醒來時流民救了大半,可青宸的石像卻多了道貫穿胸口的裂紋,他至今都記得林風遞水時,眼裡藏不住的擔憂。此刻看著年輕的自己,聽著那句“沒有犧牲”,竟真的有瞬間的恍惚。
“尊!彆信他!”佛童突然嘶吼,卻也被幻境困住了。
他的眼前沒有茅屋,隻有“座破損的蓮台”——蓮瓣碎了大半,中心的光芯黯淡得像快滅的燭火,正是他剛被製造出來時,守護的第一座蓮台。耳邊傳來“細碎的低語”,帶著機械的冰冷:“永恒的守護是不存在的,除非你變成石像,像青宸那樣,把自己嵌進歸墟的地基裡,才能永遠不碎...變成石像吧,這樣就不會再失敗了。”
佛童的金屬手指顫抖著伸向蓮台,數據蓮眸子裡滿是迷茫。他最怕的就是“守護失效”,上次蓮台光盾被傀儡撕碎的畫麵還在眼前,“變成石像”四個字,像根毒刺紮進他的核心程序。
小鯤的遭遇更凶險。
它眼前的純白空間變成了“片黑紫海水”——海水泛著惡臭,裡麵泡著無數生靈的殘魂,正是232章時差點吞噬它的“執念之海”!當年它拚儘全力才逃出來,此刻海水正順著船板往甲板上漫,黑紫的浪頭裡伸出無數手,抓著它的鱗翅往水裡拖。
“嗷嗚——”
小鯤急得嘶吼,本能地想張開嘴吞掉海水(鯤族吞噬萬物的本能),可剛一張嘴,就被無形的力量捆住了喉嚨。耳邊傳來議會殘黨的冷笑:“吞吧,吞了這海水,你就能變成最強大的執念容器,再也不用怕受傷...快吞啊!”
黑紫海水已經漫到了小鯤的胸口,鱗翅上的七彩光越來越淡,眼看就要被拖進水裡。
而船頭的扶搖子,正對著年輕的自己伸出手——他的指尖已經碰到了幻境的暖光,隻要再往前一步,就能“回到過去”,就能避開所有遺憾。
“不對...”
就在指尖即將觸到年輕自己的刹那,扶搖子的腦海裡突然炸開林風的話:“虛室生白,心齋即空——執念是幻境的根,你越想抓,就陷得越深。”
風瞳猛地清明!
他看著年輕的自己——那家夥的白衣雖然染血,卻沒有當年真實的“灼燒痕跡”;手裡的鯤鵬骨,裂紋比記憶裡的更規整,像刻意畫上去的。所謂的“遺憾”,不過是幻境揪著他的執念造出來的假相!
“無何有之鄉...不在眼前!”
扶搖子突然大喝一聲,周身爆起“刺目的青光”——正是心齋之境的力量!他猛地抽回手,對著眼前的幻境揮出一掌,青金光像鋒利的刀,瞬間劃破了年輕自己的身影。
“你怎麼可能...”年輕的自己瞬間扭曲,化作無數光點。
同一時間,佛童耳邊的低語突然消失!他看著破損的蓮台,想起扶搖子說的“守護不是變成石像,是傳下去的信念”,猛地搖頭:“我要做能修複蓮台的佛童,不是不會碎的石像!”金屬拳頭砸向蓮台,蓮台瞬間崩解。
小鯤也猛地清醒!它放棄了吞噬的本能,金紅鱗翅爆起七彩光,狠狠扇向黑紫海水:“這不是真的!我要護著扶搖子,才不要變成容器!”光浪瞬間衝散海水,捆住喉嚨的力量也消失了。
“哢嚓——!”
三聲脆響同時響起!純白空間出現無數裂紋,茅屋、年輕的自己、破損蓮台、黑紫海水都在扭曲消散。佛童的儀器恢複了正常,周坤的靈體重獲自由,小鯤撲回扶搖子懷裡,鱗翅還在微微發顫。
就在幻境徹底破碎的刹那,空間中央飄來“道淡青光”。
青光落地時,顯出顆“蓮子”——淡青色,泛著混沌蓮種的氣息,正是之前歸墟蓮種崩裂時散落的碎片!蓮子剛碰到甲板,就“嘭”地炸開,化作“座巴掌大的羅盤”——羅盤中心是青金色的指針,正死死指著某個方向,盤麵上刻著“熵核漩渦”四個字,旁邊還有條清晰的航線,連維度裂縫的位置都標得明明白白。
“是星海羅盤!”佛童激動地撲過來,數據屏立刻與羅盤同步,星圖瞬間清晰,“能直接定位熵減母爐!還能避開所有熵增陷阱!”
扶搖子撿起羅盤,指尖撫過冰涼的盤麵,能感受到蓮子裡殘留的“逍遙意”——原來這幻境不是陷阱,是混沌蓮種留下的“考驗”。過了考驗,就能得到指引;若陷在執念裡,就會永遠困在無何有之鄉,再也到不了寂滅星海。
“看來蓮種也在幫我們。”扶搖子笑了笑,將羅盤遞給佛童,“定位母爐,按航線走!”
佛童立刻將羅盤嵌進數據屏,推進器重新噴出強勁的星焰,不係之舟順著指針的方向,衝破殘留的幻境碎片,重新駛入灰敗的星海。這一次,星塵不再雜亂,航線清晰地鋪在前方,連熵增力場都像是“讓開了路”,船身的震顫輕了不少。
小鯤趴在扶搖子肩頭,用頭蹭了蹭他的下巴,金紅鱗翅泛著安心的光;周坤的靈體飄在船尾,淡金光護著船身,比之前凝實了些;佛童哼著機械小調,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參數,眼裡滿是興奮。
扶搖子立在船頭,望著前方清晰的航線,風瞳裡閃爍著堅定。剛才的幻境讓他徹底明白:所謂的遺憾和恐懼,都是困住自己的執念;真正的逍遙道,不是避開犧牲,是明知有險,依舊敢往前衝;不是追求虛無的安穩,是在戰鬥裡守住心裡的“無何有之鄉”。
“還有半個時辰!就能到熵核漩渦!”佛童的喊聲傳來。
不係之舟的速度越來越快,青金色的船身在灰敗星海中劃出醒目的軌跡。星海羅盤的指針越來越亮,仿佛在呼應著熵減母爐的黑紫光,也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對決,點亮最後的指引。
這場關於幻境考驗、執念破局、蓮種助力的插曲,終於落下帷幕。而扶搖子和他的夥伴們,握著星海羅盤,帶著更堅定的信念,朝著寂滅星海的核心,朝著那座藏著議會終極陰謀的熵減母爐,繼續一往無前地駛去。他們知道,真正的硬仗,很快就要來了——但這一次,他們不僅有勇氣,更有了破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