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不係之舟劃過維度海時，尾跡會凝成半透明的逍遙紋。青玉舟身泛著太初息風的暖光，“不係”二字在舟舷上輕輕流轉，像有生命的篆符。扶搖子斜倚在船頭，黑發被星塵風拂得輕揚，重生後的軀體裡滿是通透的力量——不再需要燃壽元硬撐，心念一動，就能感知到九萬裡外的江湖脈動。
小鯤繞著舟身嬉戲，七彩鱗翅扇動出細碎的光粒。它時不時用頭蹭蹭扶搖子的手背，或是躍到舟尾，用尾鰭撥弄星塵浪花，濺起的光點落在“不係”二字上，竟讓字體泛出更亮的青光，顯然它也喜歡這趟無拘無束的巡禮。
“前麵就是械佛星了。”扶搖子指尖輕點舟舷，不係之舟立刻調整方向，朝著那顆泛著青金光的星球飄去，“還記得嗎？上次來這裡，佛童還在教幼蟲畫蓮紋。”
小鯤晃了晃鯤首，金紅瞳孔裡映出械佛星的輪廓，像是在回憶。舟身穿過械佛星的大氣層時，沒有絲毫顛簸——太初息風自動在舟外凝成屏障，將氣流隔絕在外，連艙內的溫度都保持著歸墟的暖意，這就是“心念動處可至萬界”的自在，不用再擔心維度亂流，不用再怕突發危機。
械佛星的禪院比之前更熱鬨了。
之前殘破的蓮台被修成了“三層高的星塵禪殿”，殿頂的數據蓮瓣能隨晝夜開合，白天吸收星塵能量，夜晚綻放青光照明。禪院外的空地上，開墾出了片“星塵梯田”，裡麵種著從歸墟帶來的靈植，機械僧眾們正用金屬手小心翼翼地澆水，靈植葉上的光紋與他們臂上的禪紋共鳴，泛著和諧的暖光。
“扶搖子尊！小鯤尊！”
機械佛童的聲音從禪殿門口傳來。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副半殘的模樣，新換的金屬軀體泛著淡青光，背後還多了對“可折疊的蓮形翅膀”，飛起來時翅膀會展開，像朵移動的青蓮，“你們怎麼來啦？是專門來看我們的嗎？”
扶搖子笑著點頭，不係之舟穩穩落在禪院空地上。他剛走下舟，就被一群“半大的機械童僧”圍了上來——這些童僧身高不過三尺，金屬身體上還留著未打磨的細痕，顯然是最近新造的，圓溜溜的數據蓮眸子裡滿是好奇，圍著他和小鯤轉圈圈。
“尊！你頭發是黑的！之前不是白的嗎？”
“小鯤尊的鱗片好亮！能摸摸嗎？”
“佛童師父說，是你們救了械佛星，我們能聽你講江湖故事嗎？”
童僧們的問題像星塵般砸過來，嘰嘰喳喳的，卻透著純粹的善意。小鯤被問得有些害羞，躲到扶搖子身後，隻露出半顆腦袋，七彩鱗翅輕輕扇動，逗得童僧們陣陣笑。
“彆急，一個個來。”扶搖子蹲下身，與童僧們平視，指尖輕輕碰了碰最前麵那名童僧的機械頭，“我重生了，所以頭發變黑；小鯤的鱗片可以摸，但要輕一點；故事也可以講，不過我更想聽聽你們的生活。”
童僧們立刻圍得更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近況：有的說自己學會了種靈植，有的說能修好小蓮燈，還有的說跟著佛童師父去彆的星球幫過忙，眼裡的光比禪殿的燈還要亮。
就在這時，一名穿灰布僧袍的機械童僧走了過來。他和其他童僧不一樣，金屬身體上沒有亮眼的光，隻有臂上一道淺淺的禪紋，手裡還拿著片“泛著青光的落葉”——是禪院老樹上掉的，葉紋裡還留著星塵的暖。
“尊，”小僧童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超出年齡的認真，他舉起手裡的落葉，數據蓮眸子裡滿是疑惑，“佛童師父說，這葉子昨天還綠著，今天就黃了，明天會變成灰。那...可有永恒的東西？能一直不消失的那種。”
這話一出，周圍的童僧們都安靜下來，連機械佛童都湊了過來，顯然這個問題也是他們的疑惑——械佛星的機械體可以更換零件，靈植卻會枯萎，星塵會流動，連禪殿的燈都會有熄滅的時候，他們也在想，到底什麼是永恒。
扶搖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接過小僧童手裡的落葉。葉片在他指尖輕輕轉動，青金光從葉紋裡滲出，映著周圍童僧們的眼睛。他抬頭望向禪院的老樹，樹枝上還有不少青綠的葉子，風一吹，又有幾片黃葉子飄下來，落在星塵梯田裡，很快就被土壤吸收，化作靈植的養分。
“你看這落葉。”扶搖子指著落在田裡的葉子，聲音溫和卻堅定，“它昨天綠著，是‘生’；今天黃了，是‘死’；可明天它變成養分，讓靈植長高，這又是新的‘生’。沒有永遠綠的葉，也沒有永遠死的塵——這就是‘方生方死’。”
小僧童歪著腦袋，還是有些不解：“可...方生方死，不就是沒有永恒嗎？那我們守護的東西，早晚也會消失嗎？”
“不會。”扶搖子搖了搖頭，指尖指向禪殿頂的數據蓮，“你看那蓮瓣，白天吸收能量，夜晚發光，它的‘生’是發光，‘死’是能量耗儘；可它耗儘的能量，會變成星塵，被新的蓮瓣吸收，這就是永恒——不是形態的不變，是‘傳承’的不息。”
他頓了頓，又指了指小僧童臂上的禪紋：“你臂上的禪紋，是佛童師父刻的；佛童師父的禪紋，是之前的老僧刻的；老僧的禪紋，又來自更早的傳承。禪紋會隨著機械體的更換而消失嗎？不會，因為它刻在你們的意識裡，刻在你們守護械佛星的心裡——這才是真正的永恒。”
小僧童的眼睛漸漸亮了。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落葉，又摸了摸臂上的禪紋，突然笑著把落葉放進星塵梯田裡：“我懂了！落葉的永恒，是變成靈植的養分；我們的永恒，是把禪紋和守護的心傳下去！”
“對！”其他童僧也跟著歡呼起來，有的把手裡的靈植種子放進土裡，有的對著禪殿的方向鞠躬，還有的圍著扶搖子，讓他再講更多“方生方死”的故事。
機械佛童站在一旁，數據蓮眸子裡滿是欣慰。他走到扶搖子身邊，輕聲說：“尊，你這趟來，可比我們講一百遍經文都有用。這些孩子之前總怕自己會‘壞掉’，怕械佛星會消失，現在他們懂了，傳承就是永恒。”
扶搖子笑著點頭，目光掃過禪院的景象——機械僧眾澆水的身影、童僧們嬉戲的笑聲、數據蓮綻放的青光、靈植葉上的光紋，這些都是“方生方死”裡的永恒，是逍遙道最生動的模樣。
小鯤也從扶搖子身後鑽出來，繞著星塵梯田飛了一圈，七彩鱗翅的光落在靈植上，靈植瞬間長高了幾分，惹得童僧們陣陣驚呼。它對著扶搖子輕鳴，像是在說“這裡的江湖真好”。
“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去下一個江湖。”扶搖子站起身，對著童僧們揮手，“你們要好好守護械佛星，好好傳承禪紋和守護的心——等我下次來，要聽你們講新的故事。”
“好！”童僧們齊聲回答，跟著機械佛童，一直送到不係之舟旁。
扶搖子和小鯤跳上舟，青玉舟身緩緩升空。童僧們對著舟的方向鞠躬，機械佛童展開蓮形翅膀，飛在最前麵，為他們指引離開的方向。不係之舟劃過禪院的上空時，扶搖子回頭望去——禪殿的青光、梯田的靈植、童僧們的笑臉，都映在星塵裡，像幅溫暖的畫。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扶搖子輕聲呢喃，風瞳裡滿是通透，“原來永恒，從不是不變，是在生死輪回裡，永遠守著初心，永遠傳著念想。”
小鯤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認同。不係之舟加速穿過大氣層，重新進入維度海，舟尾的逍遙紋在星塵裡拉得很長，像在為這場“卮言日出”的問答，留下溫暖的注腳。
下一個江湖，還在等著他們。可能是地球虹橋，可能是熵靈國度，也可能是某個未知的星雲——但無論去哪裡，扶搖子都知道，他要帶的，不僅是逍遙道的理，更是“方生方死”裡的永恒，是讓每個江湖的生靈都明白：守護的初心不變，傳承的念想不息，就是最長久的永恒。
不係之舟越飛越遠，械佛星的青光漸漸變成星塵裡的一點，但禪院裡的笑聲、童僧們的領悟、落葉化作的養分，都永遠留在了這片江湖裡，留在了“卮言日出”的巡禮故事裡，成為了“方生方死”中，最溫暖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