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侯栩這樣僅次於馬元義的大反賊,足夠有資格被關入詔獄了。
聽到侯栩被抓進洛陽監獄,張讓放心不少,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一趟吧。”
去這一趟做什麼?
無外乎威脅侯栩麵見天子之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隻要將這次天子的疑慮打消掉,那麼他張讓,又會是那個在大漢呼風喚雨的大宦官。
然而王鈞卻尷尬道:“讓公,人雖說是抓到了,可那批東西卻流落了出去,落到了一些對您心懷不軌之人手裡。”
張讓大驚失色:“什麼?為什麼你們抓到了侯栩,卻沒有拿到那批東西?”
陳暮解釋道:“張公,侯栩將東西賣給了黨人。我們得到消息,兵分兩路,我去抓侯栩,張河去追黨人。可能是他輕敵大意,帶少了人手,中了埋伏身死,東西自然也拿不回來。”
“黨人?”
張讓十分費解道:“我與黨人素無仇怨,今年皇甫嵩上書要求解除黨禁,天子問我是否應允,我還幫了他們一把,他們怎麼可能如此待我?”
為什麼這麼對你?
心裡沒數?
陳暮心中冷笑。
張讓的確和黨人沒什麼仇怨,因為第一次黨錮之禍是漢恒帝時候的大宦官侯覽趙津乾的,那個時候張讓還隻是個卑微的小黃門,站在候覽等人麵前如嘍囉,根本沒有話語權。
後來漢靈帝即位,發生了第二次黨錮之禍,而這次的罪魁禍首則是王甫和曹節,張讓此時雖然已經發跡,升常侍,可依舊隻是王甫曹節的跟班,沒有獲得權力。
而最後一次八年前因為曹鸞而發生的黨錮之禍,仍然是曹節做的好事,跟張讓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是黨人恨上他,張讓豈不是比背鍋俠還冤?
但事實上張讓還是沒弄明白黨人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他們和現在的朝廷官吏一樣,原本都是朝廷的官吏。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為人正直,作風硬朗,敢於和黑惡勢力做鬥爭。
比如第一次黨錮之禍的起因,就是侯覽趙津的黨羽無視法律為非作歹,成瑨、翟超、劉質、黃浮等朝廷官吏不畏權貴,處置了這批人,得罪了宦官集團。
包括八俊之首的李膺,也是處死了宦官黨羽,得罪了他們,造成了黨錮的開始。
而現在朝廷上下的官吏雖然也有這樣正直的人,但因為受到迫害,少了許多。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哪怕心裡正義,也不敢表現出來。
其他的大部分官吏則是庸庸碌碌,靠交錢買官度日。甚至連張溫這樣素有清名的兩朝元老,在漢靈帝將他遷為司空的時候,還找他要了升官錢,就可想而知現在的朝廷政治有多黑暗。
黨人求的是政治清明,他們才不管你以前有沒有幫過他們,隻要你這個掌權的大宦官和侯覽趙津王甫曹節等人一樣玩弄權術,禍亂朝政,他們一樣就要弄死你。
所以張讓雖然跟黨人們沒仇,可政治目標上卻天然對立,不找你張讓的麻煩,難道去找天子的麻煩?
畢竟現在的思想就是這樣,天子都是賢明的,為君者都是好的。隻是一時受到宦官蒙蔽,做出了錯誤的舉動而已。
隻要他們能夠清君側,把宦官全都弄死,他們就能輔佐天子治理國家,勸阻天子走向正規,那麼從此政治清明,海晏河清,天下大吉。
從形式上來看,東漢末年的黨人和宦官之爭,頗有點像明末東林黨和宦官之爭。可惜的是人家東漢的黨人是貨真價實的君子,道德水準極高,而明末東林黨人嘛......
“黨人這麼做,無非是想與張公談條件而已。他們才剛剛被赦免,一無政治積累,二無官場人脈,想要入仕,舉步維艱。”
陳暮裝模作樣地分析道:“如今有個天大的機會擺在他們麵前,怎麼可能會錯過。”
聽了他的話,張讓冷笑一聲:“居然想要挾我,就怕他們沒那麼長命。我立即吩咐下去,讓中都官、城門校、洛陽府衙所有兵馬出動,將這些人抓回來。”
陳暮忙道:“張公,不可。”
“為何?”
張讓不解。
陳暮說道:“他們既然敢有此番動作,就說明早就想好了打算。你即便抓了人,把人殺了,東西還是找不到,過兩天如果證據擺在天子桌案前。到時候你這番舉動,無疑是坐實了欲蓋彌彰,到時加上證據兩相佐證,天子必然大怒,懷疑張公私通張角確鑿,引來禍端。”
張讓細細思索,感覺陳暮說的有道理。
因為東西在黨人手裡,黨禁才剛剛解除,無緣無故又抓捕黨人,這不是為了銷毀證據是什麼?
天子不是傻瓜,他愛財,但江山和權力都沒了,上哪斂財去?
所以為非作歹可以,禍亂朝政也可以。
但要顛覆他的江山,漢靈帝才不管你是不是他最愛的太監,就算是他親爹,肯定也會砍了。
想到這裡,張讓點點頭:“子歸說的是,我差點誤了大事。”
陳暮笑道:“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既然有訴求,那就好好和他們談就是。隻要東西拿到後,或者張公打消了天子的疑慮,重新攬上大權,那麼小小黨人,不過是跳梁小醜,不足為俱。”
“就怕他們貪得無厭。”
張讓說出自己的擔憂。
陳暮自信滿滿地道:“我去與他們談就是,必然會談妥,不至於讓張公太為難。”
張讓大喜:“那就全托付給子歸了。”
“不過談判這種事情需要誠意,請張公下令把抓來的黨人釋放,讓他們把談判的消息帶回去。”
“這些事情你自己全權處理,不用詢問我。子歸做事,我是一萬個信任。”
“唯!”
陳暮恭敬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