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在洛陽兵力隻不過堪堪過萬的情況下,董卓帶來的兩萬多人馬,陡然倒向太皇太後,以奉太皇太後懿旨的名義入京,那京城兵力瞬間會失衡。
到那個時候,何進的權勢必然不保。
要是太皇太後掌權的話.......
諸多大臣們紛紛對視,他們就又得考慮改換門庭,倒向太皇太後這一邊。
丁宮的臉色刹那間雪白,他可是提出把太皇太後趕出皇宮的提倡者,太皇太後必然恨死他了,一旦太皇太後掌權,即便他想投靠過去,太皇太後也不會接受,萬一秋後算賬,自己闔家老小......
“太傅,我記得董仲穎不是你袁家故吏嗎?你的話,他會不會聽?”
丁宮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新任太傅袁隗。
《吳書》記載:並州刺史段熲薦卓公府,司徒袁隗辟為掾。
那還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當時董卓還未發跡,跟著段熲打羌人,立了功勞之後,段熲舉薦董卓去了袁隗府邸擔任司徒掾,也就是司徒府的低級官吏。
按照東漢時二元君主觀,如果一個人被刺史太守三公九卿這樣的官員征辟,那就屬於這個人的門生故吏。
比如陳暮曾經征辟氏儀為青州彆駕從事,那麼氏儀就是他的故吏。
而沮授雖然跟著劉備混,但劉備並沒有征辟沮授為太守府的低級官吏,而是任命沮授為濟南的臨時縣令,後來又在陳暮的舉薦下,沮授擔任地方縣令、長史以及青州刺史。
所以沮授不算是被征辟,自然也不算劉備的門生。
董卓被袁隗征辟過,當然可以扯得上關係。
然而袁隗卻淡淡地說道:“老夫雖征辟過董仲穎,但一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二來,若是司徒為董卓,太皇太後的懿旨大義,與老夫這行將凋零的朽木之言,司徒會選哪個?”
“這......”
丁宮一時語塞。
傻子都知道,如果帶著兵馬幫太皇太後撐腰,擊敗何家兄妹,那就是掌握大義名分。
到時候太皇太後如呂後臨朝,控製少年天子。
董卓被太皇太後認做族侄,又有潑天功勞,很可能一夜之間就雞犬升天,取代何進做大漢的外戚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一個能站在權力頂點的機會,任何有野心的人都不會放過。怎麼可能會顧念當年一點舊情,就白白放棄掉這個絕佳的時機?
所以丁宮很清楚,眼下自己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除了繼續支持何進以外,再也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何進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說道:“董仲穎啊......我倒是什麼大事呢。尚書令不是說有兩份調兵奏折嗎?除了他以外,還有彆人?”
陳暮咧嘴一笑:“是這樣的,早上的時候太皇太後向司隸校尉下了一份詔書,讓校尉將野王城的兩萬兵馬召回洛陽守衛京城。這份詔書倒不是我批閱的,隻是過了尚書台一道手。”
“大將軍也知道,天子年幼,聖朝數百年,主弱之時,以太皇太後之尊臨朝的舊例亦不在少數。前漢呂後不肖多說,本朝鄧後、竇後都是如此。”
“而當今太皇太後是先皇親母,又有先皇遺詔,以太皇太後至尊之位臨朝稱製,大義在身,比之何太後更加名正言順。”
“所以聽到懿旨,校尉不敢怠慢,已經命人去調兵。”
“如今洛陽四麵都是叛亂,群狼環伺,城中似乎也有些不太平,總有些宵小之輩似有謀害至尊之意。”
“若是這個時候太皇太後出現了什麼意外,說不準車騎將軍與校尉的兵馬就會奉詔討賊,伸張大義。我想,大將軍也不希望這個時候洛陽出現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吧。”
說到最後,陳暮的眼眸裡已經露出絲絲凶厲之色。
他雖然怕死,但也很清楚,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示弱。必須要露出獠牙,顯出肌肉。
何家兄妹連太皇太後都敢下手,狼子野心暴露無遺,若是不威脅他,今日必然是自己與老大哥命喪當場之時。
因此他一定要讓何進投鼠忌器,不敢在這裡動手,不然的話,大不了魚死網破。
劉備的兵馬也被召來了?
何進聽了之後果然臉色大變,董卓那兩萬多人已經夠難對付,再加上劉備的兩萬多人馬......
一時間,崇德殿內的氣氛像是凝固起來,眾人誰都不說話,安靜得像是能聽到大家的急促而又短暫的呼吸聲。
過了片刻,屋外忽然蹭蹭蹭進來數十禁衛,打破了屋內緊張的氣氛。
“出去!”
何進驟然暴喝道。
新進來的禁衛不明就裡,互相對視,但大將軍既然有令,自然也隻能聽,倒退著出了殿門。
看到這一幕,陳暮輕笑起來,他知道何進怕了,便站起身,緩緩說道:“我看今日朝議就到此結束吧。太皇太後也累了,該回宮了。尚書台和司隸校尉府裡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與司隸校尉就先告退了。”
董太後身邊的小黃門總歸是還有點眼色,立即攙扶著董太後從旁邊偏殿後門離開。
劉備持劍警惕地看著身邊的禁衛,緩緩走到陳暮身邊。
陳暮向跪坐在主位之上,已經被眼前場景嚇得不敢出聲的少帝劉辯拱手一禮,便與劉備倒退著出了崇德殿。
劉玄德陳子歸!
劉宏,你都死了,還要留下這兩個禍害來製我!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何進握緊了拳頭,內心深處的憤怒,幾乎已經快壓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