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營寨外還是和昨天晚上一般的安靜,營寨上方和周圍看不到一個袁軍,他們全都整齊地列陣於軍前,離營寨有一裡多地。
冀州屬於大平原區,南北官道縱橫交錯,內黃縣以北除了大量的鄉間小道以外,還分布著不下三條道路。
但離此地最近的一條便是通往洹北亭的路,離大營約一裡,其它兩條則基本在十多裡外。
古代村鎮基本是沿河而建,洹水北岸棲息著無數百姓,村莊、田土、莊園、塢堡,構建出了一連串的生態環境,將整個洹水以北變得勃勃生機。
然而隨著洛陽軍愈發靠近鄴城,百姓們平靜的生活也被打破。
此時正是入秋,春粟已經早在六月就已經收割完畢,到入秋時節,正是種宿麥的時候。原本應該鬱鬱蔥蔥的田園此刻卻無人打理,麥苗無精打采地耷拉在田間,任由野草蓬蒿繁茂地生長。
河岸邊的平原空地上,數萬人列著整齊的軍陣,各分為數個陣型,或是方形陣,或是圓形陣,或是錐子陣,或是一字長蛇陣排開,雙方各自對峙,緩緩在靠近。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了,散開成扇狀的隊伍也越收越緊,最後雙方中間主將率領的那一部,逐漸形成了一個三角的錐子陣型。
關羽和顏良這兩位陣中大將,帶著他們最精銳的親衛,則成為了這個尖椎最前頭的一部分。
兩杆大旗各自樹立在他們的身邊,等到雙方距離二百步,最終停下。
沒有一點點猶豫,關羽也沒有打算跟顏良打嘴仗的意思,輕輕夾動著馬腹往陣中跑去,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閃爍著冷厲的寒芒,目光森然地看著顏良的頭顱,什麼意思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顏良不自覺地左右看看,身邊原來的幾名將領校尉現在都去了後方埋伏,不知怎麼地就少了兩分安全感,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如果想逃的話,昨夜或者前夜他就可以趁夜撤軍,甚至今天早上都可以直接往北麵的鄴城方向逃離。
然而袁紹還在平原壓著劉備打,眼看軍要大獲全勝。他們這些守魏郡老家的人卻被人一路打到鄴城城外,兵臨城下,不管是要承擔的罪責還是丟儘的臉麵,他顏良都承受不起。
所以還不如放手一搏,拚死一戰。
想到這裡,顏良也把腦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排出去,正打算催馬出戰。
卻在這個時候,一名傳信兵急匆匆地越過後排來到前麵,在他馬下躬身說道:“將軍,後方出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顏良皺起眉頭,這個時候他最怕出意外。
因為意外往往就意味著麻煩。
傳信兵低聲道:“孟校尉那邊派人過來傳信說,今早上他派人去洹北亭聯絡岑校尉的三隊斥候到現在還沒回來,他懷疑.......”
“懷疑什麼?”
“懷疑可能是做了逃兵,或者被人俘虜了......”
“可笑,後方是我們的腹地,不過二十裡的距離,光哨卡就不下十處,沿途兵力守備森嚴,怎麼可能會有人摸到我們後方來?”
顏良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因為北麵的官道是他們大軍唯一的退路,所以他十分謹慎。
沿途哨卡、遊騎無數,還有孟岱史煥等人領兵埋伏。
在這樣守衛森嚴的大後方要想抓三隊斥候,若是同樣是斥候兵,至少得五六隊以上。若是步兵,沒有數百人根本做不到,怎麼可能會發生被人摸到後方來這種事情?
傳信兵說道:“所以孟校尉才懷疑他們可能是做逃兵了。”
“也隻有可能是這樣了。”
顏良眼皮子狂跳,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他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逃兵是常有的事情,不止是冀州軍,天下各路諸侯,包括洛陽軍、青州軍也出現過逃兵。
人都怕死,上戰場前可能一腔熱血。但真正上了戰場,見識了戰場的殘酷之後,萌生退意,想要逃命非常正常。
隻是這種情況往往出現在新兵群體當中,斥候一般都是百戰精銳的老兵組成,不太可能出現逃兵現象。
可現在又沒有其它解釋,便隻能當做逃兵處理,不管這些事情再說。
還是先按計劃行事吧。
顏良在心裡安慰自己,希望這僅僅隻是個小意外。
傳信兵很快退下。
秦嚴他們做得很乾淨,這個年代又沒有什麼通訊手段,從清早出事,到如今已經食時末刻,一個半時辰過去,才發現有人失蹤已經算迅速了。
如果孟岱再早那麼半個時辰發現情況,或許顏良會派人去調查,最後有可能發現這隊斥候為什麼失蹤,從而推測自己的計劃已經暴露,臨時調整戰術,可能還有獲勝的機會。
畢竟哪怕是打掃得再乾淨,道路兩側的一些痕跡還是難以徹底處理。
可惜大戰在即,敵人已經兵臨城下,顏良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心思去管這些問題,隻能硬著頭皮先上了再說。
當下雙腿夾著馬腹,催促著馬匹進入戰場中央。
“顏良匹夫!”
關羽見顏良過來,豎起手中大刀,喝道:“今日某必斬汝頭,看你還有什麼借口逃走。”
“哼!”
顏良冷哼道:“關羽小兒,我上陣殺敵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安敢在吾麵前狂妄?昨日是我大意,今日一戰,百合之內必殺汝。”
關羽眯起眼睛,本能地想去摸胡須,又想起胡須已經紮了起來,便哈哈大笑道:“可笑的狂徒,便是呂布都不敢在某麵前說這等大話,你顏良有何膽量敢在我麵前稱雄,料你昨日已經洗乾淨了脖子,今日我就送你去見你那兄弟文醜吧!”
說罷之後,關羽急急催動爪黃飛電,爪黃飛電極有靈性,如一道白色魅影一般,向著顏良殺來。
顏良早就知道關羽的殺招,乃是借用馬力和大刀劈砍,先以勢壓人,然後再步步緊逼,等對手慌亂之時,瞅準機會一刀斬殺。因此自然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立即調轉馬頭,往側麵拉開。
熟料關羽亦是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勒令爪黃飛電迅速轉向,馬匹在地麵卷起灰煙塵土,如閃電一般原本直直衝刺,陡然一個轉向,往側麵的顏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