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在集市賣掉了自己的玉佩,想來想去,佩劍還是不能賣,這一路上雖然離界橋不遠,但必要的安全措施還是要有,沒有了武器,隨便幾個農夫就能把他抓起來。
這個年代可不是什麼治安良好的年代,一個人孤身上路,遇到的危險實在太多。
那些出門遊曆的學子或者南來北往經商的商販如果沒有一點本事傍身,最終的結果也就是要麼被盤踞在各個交通要道或者深山老林的劫匪殺死,要麼被那些“民風淳樸”的當地人覬覦財物,神不知鬼不覺讓你消失。
作為潁川陽翟郭氏子,郭圖與郭嘉並不算太熟悉,大家隻是同族關係,不是近親。但陽翟郭氏本身就不是什麼寒門,而是漢代律法世家,乃是高門大戶,郭氏子弟多有外出遊學的經曆。
郭圖太清楚這是一個什麼世道,如果沒有防人之心,那麼離死應該也已經不遠了。
在集市當中吃了東西,補充了一些水和食物之後,他就重新出發,按照當地人指引的方向,順著鄉道往下堡鄉西側的尖塚鄉而去。
不過就在他帶上需要的物資,背起行囊一路前行的時候,前方道路上忽然又出現一支軍隊。
並非普通駐紮在鄉亭巡視的軍隊,青州軍雖然在各個鄉亭都有崗哨駐軍,但還沒誇張到放上千人的地步,迎麵而來的,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士兵,旗幟遮天蔽日,踩在夯土地麵發出整齊的腳步聲。
最前頭的兩人騎著馬匹,應該是將領,穿著亮晃晃的鎧甲,在陽光下反射出奪目璀璨的光,手裡的大刀下垂,雪白色的刀麵像是能當鏡子,映照出郭圖的臉。
郭圖認識這些武器裝備,這是目前大漢最有名的青州镔鐵。
所謂的镔鐵,就是鋼鐵,炒鋼法雖然在當時就已經被發明出來,但以漢代的冶金水平,鋼鐵產量依舊低得可憐,隻有極為高明的工匠通過炒鋼法千錘百煉,才能鍛造出一把镔鐵武器,如劉關張手裡的三神器。
因此即便是以冀州的財力,也隻有少數將領能夠穿得起鋼甲,且質量還遠不如青州鋼甲。
而讓郭圖感覺到窒息的是,除了那名將領以外,後麵的一列列普通士兵的身上,也都是穿著銀白色的小劄甲,雖然不像陷陣軍和玄甲重騎那樣全身重甲,僅僅隻是保護胸口的小劄甲而已。
但青州的財力以及鋼材產量還是讓郭圖感覺到恐懼,因為在大家還是廣泛使用生鐵以及熟鐵的時候,青州已經量產了鋼鐵。
哪怕質量其實跟後世工業生產出來的鋼鐵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土法煉鋼在此時也已經是劃時代的技術,對於冀州與青州之間的武器裝備差異,可以說是落後了一個時代。
與這樣一支軍隊作戰,難怪明公會連戰連敗。
郭圖在心裡唉歎。
其實他也知道最早的時候,青州軍隻是裝備了一部分镔鐵武器裝備,如玄甲重騎和陷陣軍還有大多數將領,普通士兵依舊是正常的鎧甲。
但現在戰爭過去數年,青州軍的裝備越來越好,而他們的裝備卻沒有得到提升,反而差距越來越大。
如此大的差異,無怪乎青州以十萬總兵力,硬抗袁軍二十多萬大軍。
除了武器裝備的差距以外,兵員素質也有區彆。
冀州軍的底子來源於王芬時期,王芬沒有平定過黃巾之亂,也沒有參與過董卓之戰,麾下百戰之兵極少,導致兵員素質較低,精銳之士嚴重不足。
反觀青州軍,劉備南征北戰多年,黃巾起義,董卓亂政,諸侯紛爭多有參與,麾下士兵多為精銳,搭配一身青州镔鐵製造的武器裝備,在戰場上麵對冀州兵往往能以一敵二甚至敵三。
這樣一比較,哪怕士兵數量有所差距,但在兵員素質以及武器質量上,青州軍的整體實力其實已經不比冀州軍差,甚至還隱隱壓過一線,劉備已經碾壓袁紹,摁著暴打了。
青州軍越來越近,到了近前郭圖才注意到,這支軍隊是一支運送物資的普通軍隊,人數暫時沒辦法估量,但戰兵在周圍保護著一輛輛馬車,後麵還有不少輔兵以及被征調來的民夫正推送驅趕著車輛前進。
最前麵的兩名將領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孤身上路的中年文士,三人即將交錯而過的時候,一人停下來坐在馬上低頭俯瞰著他說道:“嗟,汝是何人?現在正在打仗,不要隨意走動。”
郭圖不卑不亢道:“我是潁川人郭平,聽聞劉公有人容納天下仁人誌士之願,又恰逢公征討冀州之時,因而北上前來投奔。將軍既是劉公部將,為何如此無禮?”
這兩名將領一人為文謖,就是文欽的父親,文鴦的爺爺,目前擔任劉備軍騎將,相當於軍司馬,率領幾百名騎兵來後方督運物資糧草。
另外一人則叫馮楷,曆史上為曹操部將,如今投奔青州,現在擔任運糧督護,差不多也是個軍司馬級彆的中級將領,向郭圖問話的便是馮楷,由於沒有讀過書,為人粗俗,開口確實無禮了些。
不過戰爭時期,他們盤問可疑人員也沒什麼問題。這些天倒也有不少帶著刀劍的壯漢和文士儒生前來投軍,馮楷與文謖已經見了不少,所以這個理由很充分,令人信服。
聽到郭圖的話,馮楷撓撓頭說道:“原來如此,我看你一個人在路上走,挺可疑的,便隨口問問。你要是想去明公大營投奔大軍,那你是走錯方向了,要往北麵去界橋,你現在是往西走,明公大營不在北麵。”
郭圖鎮定道:“我自然知道,不過我也不知道北麵戰事如何,貿然往北走,亦怕擔心剛好遇上大戰,所以打算先去清河河畔,觀望一番界橋形勢之後,再北上投奔劉公。”
“這樣啊。”
馮楷來了興趣,笑嗬嗬地道:“這你就彆擔心了,現在肯定打不起來的。”
“哦?為何?”
郭圖瞅了眼旁邊正看著他的文謖,故作不知地詢問。
馮楷笑道:“明公不打算與袁紹開戰,隻準備防守住界橋即可。現在臧霸將軍、張遼將軍以及典韋將軍的大軍已經南下,袁紹的大軍布置在界橋以東,對南麵的魏橋防守不是很嚴密,我們準備突襲魏橋過河,直接進攻魏郡。”
身邊一列列士兵邁著整齊的步子過去,馬車軲轆在地麵卷動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周圍的聲音在這一瞬間仿佛變得清晰可聞,郭圖的心也如墜冰窟般沉了下去。
沒有想到青州軍居然要南下從魏橋強取魏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