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氏縣,位於許昌東北約百公裡之處,離官渡所在的中牟縣,則不足六十公裡,是除開封以外,離官渡前線最近的城池。
而任峻運糧之所以要從尉氏北上,不從開封或者陳留北上,是因為開封陳留為官渡右翼前線。
曆史上這二縣為張繡駐守,利用張繡的西涼騎兵,牽製了大量袁紹騎兵。
再加上左翼的夏侯惇保護,為中間的通道隔離出一條相對安全的糧道,任峻才能夠於許都往官渡之間勉強運送糧草。
否則的話,他早就被鋪天蓋地的袁軍擊敗,生吞得連渣都剩不下。
如今由於張繡沒有參戰,導致曹操不得不把夏侯惇放在了開封陳留一帶,以此來保護官渡右翼的安全,左翼則讓於禁在敖倉等地防備。
好在曹操現在也不缺騎兵。
本身延津之戰文醜送了五六千匹戰馬,後來關中的鐘繇又給了他兩千匹,為曹操補充了大量鐵騎,這才勉強抵禦住了袁軍對於糧道的襲擊。
不過也正是得益於張繡沒有參戰,少了一分助力,使得袁軍對後方尉氏、開封乃至於鄢陵等地的破壞都極大。
這些地方的百姓紛紛往南遷移至潁川或者陳國等地,導致這片區域已是荒無人煙。
從華夏文明繁衍到漢末時期,中華民族還遠遠沒有征服大地。
曾經的沃野千裡此刻已經被茂盛的野草和一望無際的森林取代,河流無人築堤,無人挖建新渠,田野被洧川溢出來的水流淹沒,化作一個個沼澤湖泊。
活躍在這莽莽野外的,除了偶爾來回於官渡前線與後方許都的公文信使以外,就隻剩下一群群的豺狼以及餓虎。
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那些狼群和猛虎甚至敢衝到官道上襲擊過往百姓,唯有數十騎持刀的斥候,才能讓他們稍微有些收斂。
沈晨領著三千步卒,就這樣艱難地行走在曠野上,隨處可見深及半人高的野草蓬蒿,猶如海洋一樣在風中搖曳。還要穿過長達數公裡的原始莽林,與虎狼搏鬥。
他不可能走相對好一點的官道,官道上的來往斥候實在是太多,每天曹操都要和許都通信,尉氏就是中間站,所以他隻能選擇荒野前行。
一路上太多的意外曲折,甚至還折損了幾個士兵,終於在十月二十二日的時候,抵達了鄢陵北麵,尉氏南麵的洧川亭。
此地位置大概在後世尉氏洧川鎮以東,朱曲鎮以西,有大片起伏的丘陵,林木茂盛,曾經在驛道南麵的村莊已成為了殘垣斷壁,荒蕪的田野早無人耕種,淪為了野生動物們的樂園。
野鹿、野兔、野獐、河麂、貉子、野豬、野雞、野鴨,數不勝數,豺狼虎豹更是會隨意穿梭,走入林間驚起飛鳥無數,若非那條夯土驛道因常有信使斥候來往,還算整潔以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荒蕪人煙的南方山林。
正值十月底,已是初冬,漫山遍野黃褐交接,枯葉紛飛,林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枯枝落葉。有往許都送信的斥候忽然注意到遠處飛鳥成群,一時狐疑,再一看的時候,有鹿群經過,便放下心來繼續趕路。
沈晨帶領著三千軍隊,就埋伏在距離官道約百米外的林中。
這片叢林連綿數公裡,仿似一望無際,連結著道路左側的丘陵山脈,秋冬交際,又不是雨雪天氣,如果放一把火的話,方圓數公裡以內都要變成一片焦土。
“是個放火的好地方呀。”
林內將士們在各自小隊長的帶領下,分散在各埋伏點,沈晨則和甘寧張飛巡視地形。
這次過來,是張飛自告奮勇,說是要洗心革麵,不會再魯莽行事。
實際上還是因為這段時間太無聊,每天都不打仗,他和甘寧也閒得慌,現在聽說要打仗了,自然是萬分踴躍。
聽到沈晨的話,甘寧說道:“那為何我們不乾脆用火攻?”
沈晨笑道:“火是不可控的,如果僅僅隻是這一片的話,或許能用火。可周圍林木連綿數十裡,若是用火,我們自己逃到哪裡去呢?”
“額”
甘寧一想也是,雖然周圍沼澤湖泊不少,但沼澤湖泊裡都是茂密野草,一旦大火,鑽進去人會直接被焚燒乾淨,太危險了。
沈晨四處掃視,他早就注意到了這裡可以用火攻,可現在是北方秋冬季節,起火的話很快就會蔓延出去幾乎不可能被撲滅,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影響事小,玩火自焚把自己燒沒了就事大了。
雖然也有劉備火燒博望坡,陸遜火燒夷陵的情況,但那都屬於特殊情況。博望坡的山林沒有尉氏這邊的廣袤,劉備軍放火一燒,他們往後退離火區,甚至還能進行追擊。
夷陵之戰則是地處南方,南方夏天空氣潮濕,不易產生山火,且位於長江中遊地區,雨季頻繁。所以陸遜隻是把劉備的營寨掉燒了,沒有造成大麵積山火。
而尉氏這邊的情況則屬於山林、森林、草地麵積極多,又是秋冬季節,天氣乾燥,整個地區都像是個火藥桶,一點就容易連綿數十裡地。
所以除非他是打算和曹操的援軍同歸於儘,不然的話,還是不能用火攻。
畢竟你派幾個人點小火肯定燒不到人,必須三千人同時放火才能短時間內造成巨大的火焰,萬一風向不對,或者火勢蔓延超過人跑路速度,那麼他們這三千人也得交代在這裡。
“如果我們把周圍的樹木砍光,堆砌在道路上,讓將士們帶著乾草,在敵人路過的時候,將乾草引燃,豈不是就能隻燒曹軍,燒不到我們了?”
甘寧忽然靈光一閃,他雖然是武將,可也是出身於世家大族,飽讀詩書,並不算蠢,人為製造隔離帶防火就行啊。
張飛注意到遠處馬蹄聲,摸著下巴道:“恐怕不容易,這道路上來來往往的曹軍斥候可太多了。”
沈晨得到甘寧的提點,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問道:“興霸叔,你可會鳥語?”
“鳥語?”
甘寧當時就樂了,指著自己頭上的七彩錦羽說道:“我麾下八百錦帆卒,彆說鳥語,飛禽走獸樣樣都會,當年我在巴郡,帶著他們四處打獵,鳥語甚至能引得百鳥群蹄。”
沈晨就說道:“若我們砍伐道路兩側後方樹木,又挖渠引周圍湖泊沼澤之水來隔離火焰,隻燒道路及兩側,再讓士兵們攜帶乾草伏於道間,曹軍至,則立即焚燒,也許隻需要把戰場燒掉,不會傷及到我們自己。”
“那來往斥候怎麼辦?”
張飛問。
這條驛道是尉氏通往鄢陵的必經之路,來往許都和官渡的信使無數,人家也不是傻子。
沈晨說道:“可用鳥語傳聲,斥候來,我們就停下,斥候一走,我們就繼續。”
他的設想很簡單,在道路上埋伏,北麵是山丘,南麵是森林,從森林到道路間上百米的林木不要動,百米之後,砍出一條數十米的隔離帶來。
林木森森,隻要不進入林內,很難看出異樣。而且工程量不是很大,隻需要保證在自己人撤退的時候火焰沒追上來就行。
所以在方法上,這是完全可行的一件事。
當下想做就做,他們出發於十月二十一日,與劉備在平寧亭分彆,此時則是十月二十二日,雖然不知道曹操援軍什麼時候來,但他與劉備是約定是十月二十三日再進攻許都,所以時間應該很充裕。
於是甘寧就讓懂鳥語的錦帆賊分散出去,伏於各官道之間,一旦發現來往曹軍信使,就立即吹動口哨,模仿鳥語,山林叢林本來就鳥聲不斷,他們隻會用自己人聽得懂的鳥語交流。
因此在施工砍樹的時候,曹軍斥候信使根本不知道,在他們路過驛道的百米外叢林中,正有人揮砍樹木,挖掘水渠,隻覺得鳥語連連,最近山林裡的動物好像更活躍。
在三千人的努力下,這項工程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天時間。十月二十三日,他們就挖出了一條數百米的隔離帶出來,兩側還有水渠,能夠保護士兵安全。
而站在道路上往叢林裡看,雖然會感覺到比之前有些許差異,可隔離帶處於林內,若不仔細看的話,也瞧不出之前有什麼差彆。
沈晨便安心地開始了火攻計劃。
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清晨時分,一聲尖銳的鳥啼劃破虛空,引得周圍群鳥啼叫。
官道之上,任峻帶著大軍緩緩徒步南下,尉氏到鄢陵四十多公裡路,他們昨天出發,走了二十多公裡,於距離洧川亭十二裡外的範亭休息一夜,清晨再次啟程。
上午食時過後,他們就到了洧川亭附近,距離鄢陵縣隻有不到十公裡的距離,再過約三個亭舍,就到鄢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