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五月,荊州揚州之地,開始大範圍下起了雨。
雨勢初時還不大,有些地方甚至並未下雨,依舊驕陽似火,如交州以及揚州荊州南部地區,隻有荊北和長江下遊入海口的揚州北部地區局部開始下雨。
南陽就處於雨季中心,因秦嶺山脈的緣故,澧河上遊為伏牛山的暴雨中心,又多為山區,曆史洪澇較為嚴重,暴雨傾盆。
因此從五月二十二日開始,暴雨就如期而至之後,原本澧水由於前段時間乾旱水流量較低的河床很快鋪滿,河水開始暴漲,漸漸漫過了河床,河穀的水位也開始升高。
不過這依舊影響不到曹軍,因為河穀還未填平,水流也僅僅隻是到了整個河槽的一半而已,所以要想威脅到曹軍營寨,水位至少漫過整條河流,開始向平地上泛濫才行。可短短一兩天暴雨,不會形成那麼大的水流量。
但直到六月初的時候,曹洪和趙儼都預感到了不妙。因為他們預想中的暴雨頂多一兩天,但現在卻好像就沒有停過,瓢潑大雨依舊在下,處於夜晚的時候比白天還多,整個天地都被暴雨籠罩。
為此他們不得不立即派人向鄴城求援,而曹丕那邊得到消息,知道沉晨挖了壕溝,也知道這幾日大雨不停,便立即把書信快馬送去長安。
但曹操還沒得到信件,五月二十六日,在暴雨下了三四天之後,澧水的河穀終於被填平了。
此時伏牛山深處,烏雲籠罩了整個天空,滂沱大雨讓山間的溪流暴漲,水流顏色渾黃不清,彙聚成一條條小河,流入了澧水上遊。
等到上遊河穀承載到了極限之後,伏牛山澧水上遊用於攔截的大壩也終於被水流衝垮,隨著一聲驚天巨響,最終在這一日的午後,山洪爆發,猶如天地間裂開一道口子,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轟隆隆!”
“砰!”
巨大的聲音響徹世間。
葉城內,留守後方的蔡篤遠眺北麵的澧水,他看到在西麵的魯山當中,轟然一聲爆裂的巨響,緊接著無數山洪傾瀉下來,漫過了整片平原低穀。
傾盆暴雨打在蔡篤的臉上,他手中撐起一把竹簦,身上還披著蓑衣,淅淅瀝瀝的雨滴順著竹簦邊緣滑落。
明明是上午食時,但天卻是黑色的,斜下的雨點加上呼嘯的山林,遠處的山林都像是要崩塌了,樹林在風雨中搖搖欲墜,隨著巨響過後,大量黃色的新鮮泥土被衝刷了出來,很多樹木遭到了衝毀。
然後接近紅色的泥水呼啦啦流入平原,西麵伏牛山脈中的那座魯山此時卻變成了瀑布,方圓不知道多少公裡的土地被淹沒,大自然的威力在這一刻顯露得淋漓儘致。
“都督。”
蔡篤身邊一名副將上前說道:“這裡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往東撤去大彆山高地吧。”
蔡篤笑了笑道:“無妨,左將軍曾經說過,華夏大地的地形屬於西高東低,南北相差不大,但澧水既然是往南流淌,說明至少葉城周邊的地形要高於北麵昆陽,大洪水不會往這邊來。”
“但城內城外已經被淹沒了。”
副將看了眼城外,葉城其實離西麵的魯山洪水暴發點很遠,十多裡地呢。
南陽通道西麵伏牛山距離東麵大彆山二十多公裡,葉城處於正中央的位置,所以遠處山洪爆發短時間內不會淹沒這邊。
但水位已經暴漲,整個南陽通道都覆蓋上了一層淺淺的水麵,澧水方向更是源源不斷地山洪向那邊衝去。
好在城裡的物資早就已經轉移到了東麵地勢較高土丘上,不然沉晨軍也要損失不少物資。
在瓢潑大雨下,連氣溫都好像下降了幾度。
蔡篤澹定地說道:“既然是將軍說的,那就一定是對的。咱們的城池有二丈七尺高,我站在城樓上,就不信水能淹過來。物資可以轉移,但咱們必須堅守在這裡,一旦戰事有變,葉城決不能丟。”
“唯。”
副將隻好悻悻離開。
現在城裡就隻有兩千戰兵,雖然蔡篤相信沉晨的謀劃不會出什麼差錯。
但他也有職責所在,那就是死守葉城。
如果讓整座城池都空下來,萬一戰後曹軍援軍及時抵達,他至少要保證葉城還在沉晨的控製之下。
所以他轉移了後方的民夫、輔兵以及物資之後,就必須要帶領剩餘戰兵看住這座城市。
而就在蔡篤看著遠處十餘裡外的山洪崩塌時。
此刻位於葉城數十裡外的台亭,沉晨軍營之中,水位顯然已經超過了地麵,把整個軍營都淹沒,放置在校場上的船隻都漂浮了起來。
沉晨現在就在中央校場的一條大船內,船隻不是樓船,而是中型的鬥艦,長十多米,寬三米。
受限於時間上來不及,所造的船隻沒有特大號,隻有中小號,艨艟鬥艦目前三所,其餘基本上都是能載二三十人的冒突、露橈、走舸等小型運兵船。
但船上蓋了頂,雨水進不去船艙。當水慢慢淹沒了校場的時候,那些小型運兵船浮了起來,但也沒浮多高,艨艟鬥艦更是巋然不動。
主要是現在雖然澧水溢出來了,可水位也僅僅一尺左右,剛剛漫過人的腳踝,處於小腿正中央的位置,不算多深。
因此除非那種隻能坐一兩個人的小型偵查船,否則運兵船和中型艨艟鬥艦肯定沒辦法浮得起來。
“將軍。”
鬥艦二樓船艙內,甘寧打開窗子,看著外麵豆大的雨滴飄落,納悶道:“這船也浮不起來啊,咱們是不是有些高估這雨了。”
沉晨盤膝坐在船艙主位上認真看書,桌桉還點著蠟燭,聽到甘寧的話,笑道:“不急,再等等。”
“主要是覺得這雨會不會快停了。”
甘寧咂咂嘴,說道:“以前也見過下兩天雨,就把一座城池淹了的事情,但這雨雖然大,可好像也沒讓水升高多少。”
“降雨量不同吧。”
沉晨想起了穿越前有一座城市的困境,那座城市在三天時間內降雨量達到七八百毫米,相當於三天下了一年的雨。
而南陽的這場大雨大是大,但降雨量肯定沒法比,畢竟大得還在後麵。
像曆史上襄樊之戰,下了十多天雨,水位直接暴漲了五六丈,十多米的高度,把樊城都給淹沒了,那降雨量估計跟後世那座城市有得一拚。
不過沉晨之前在澧水上遊的山裡修築了大量堤壩,順利的話堤壩承受不住自行毀壞,將短暫出現一波洪潮。
雖然由於河南平原遼闊,洪水估計要被大量瀉走,但水位再漲幾尺,大抵應該是能行船了。
“嗚嗚嗚嗚嗚!”
就在這個時候,後方響起了蒼涼的號角。
甘寧頓時跳了起來,結果因為情緒激動而碰到了腦袋,但他也顧不得頭痛,捂著頭轉身對沉晨道:“將軍,來了。”
“聽到了,下令打開營門!”
沉晨立即說道。
“快,奏鼓。”
甘寧立即鑽出艙門對外麵喊。
“冬冬冬冬!”
鬥艦上頓時傳出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