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黃初六年八月,曹丕立太學,製五經課試之法,置春秋穀梁博士。
在典禮上,曹丕親至為太學重新開學贈上賀禮。
現在九品中正製度之後,寒門、豪強、小世家都有了入仕途徑,曹魏的支持便自然上升。
而曹丕重開太學,便是穩固這種關係。
太學的入學條件是什麼?
官員子弟。
甚至曹魏太學裡直接就有一條校規,入學的學生隻允許按照年齡大小排列次序,而不許按照父兄的官職大小排列。
看上去好像是一條不錯的校規,但也側麵反映了,隻有父兄是官員的子弟,才能夠進太學讀書。
之後這些人又繼續當官,繼承父兄的職務。如鐘繇之子鐘會,程昱之孫程曉等。
所以歸根到底,曹丕設立太學的初衷,其實就是繼續擴大自己與中小世家、豪強寒門之間的關係,以換取他們的支持。
為此甚至太學設立之後,遭到了大世家的反對。
很多大世家都不願意把家族典籍拿出來放入太學,再加上太學生都是權貴子弟,不少人都是為躲避兵役才來,學習意誌不高。
因此曹魏時期的太學一直辦得不是很理想,並沒有達到曹丕拉攏中小世家,並且幫他擴大人才規模的意圖。
不過這都是後來的事情,至少現在曹丕還是意氣風發,想把太學辦起來,加強他曹魏的統治。
太學的開學典禮從一場祭祀開始,台下熙熙攘攘數百名太學生,在祭祀禮官的帶領下,進行各種祭祀活動,向先賢諸子祈福。
曹丕之前就已經上過香,現在坐在上麵,看著下方的祭祀儀式展露出笑容,對身邊的太學博士樂詳道:“今朕大魏人才濟濟,諸公子弟皆入太學,何患大業不成啊。”
樂詳倒是沒有那麼樂觀,隻是拱手說道:“陛下,雖然諸公子弟皆入太學。但據聞都是家族學業不精者方來,真正的精乾子弟,卻是少之又少。”
“哦?”
曹丕皺起眉頭道:“這是為何?”
樂詳解釋道:“因如今太學典籍較少,藏書不多,且各大世家都有家傳經義,相比於太學,他們更注重於家學。”
“唉。”
聽到這句話,曹丕歎了口氣,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道:“想當初太學如何興盛?靈帝廣集天下圖書,置於鴻都館、蘭台、辟雍、東觀、石室、宣明、太學等地,其中太學尤為之多,乃令盧植、馬日磾、蔡邕、楊彪、韓說等人一起校勘儒學經典,刊正經書文字,刻寫太學石經。可惜董賊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啊。”
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地方。
漢靈帝時期儒學昌盛,因天下經文廣集於太學,所以當時太學是天下儒生們向往之地。很多人都在太學讀書,後來太學石經刻成之日,太學門口的馬車乘日千餘兩,填塞街陌,轟動全國,可謂興盛一時。
結果董卓一把大火把洛陽大部分圖書焚之一空,即便蔡邕搶救,也隻帶走了很少的部分,後來曹操讓蔡文姬背寫很多失傳典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現在曹丕又設立太學,但裡麵的藏書就已經遠不如當初那麼輝煌。
作為漢末魏初有名的文學家,曹丕博覽經傳,通曉諸子百家學說,自然對於這些燒毀的經書十分可惜,對於董卓的惡行,亦是極為痛恨。
但痛恨也沒用,現在太學缺書的確是事實。
樂詳建議道:“陛下還是要多招治古今經文文學的大儒,大儒們雖各治經典,各成一家,但書籍原文,以及他們也都是傳承各家學說,如此集百家之長,或許能夠恢複當初太學之興盛。”
“嗯。”
曹丕點點頭,這件事情確實應該重視。
樂詳見他很好說話,就又說道:“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希望陛下慎重。”
曹丕問道:“何事?”
樂詳說道:“如今很多北方的儒生都以《沉氏經》《諸子言》乃至新出的《人論》為經典,日夜治之。特彆是《人論》,其中言論怪異,乃借儒家之衣,歪曲聖人之意,長此以往,恐對陛下不利。”
“唔......”
聽到這句話,曹丕皺起了眉頭。
沉晨現在已是海內知名的大儒,《沉氏經》和《諸子言》的出現奠定了他大儒的地位。
這兩本書其實是以儒家思想探討精神、文化內核的書籍,與王陽明心學貼近,屬於對儒家文化的闡釋,因此在目前的儒家圈子當中,地位較高,被世人封為經典來治。
曹操早年也覺得這書不錯,裡麵並沒有傷害到他統治的內容,所以不僅他看,還讓曹丕和曹植學習,以加強他們的政治能力,掌握新的思想。
結果就是沉晨在北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被諸多儒生們奉為當代第一大儒,而且已經有往儒家第四聖的方向發展趨勢。
漢朝本身就沒有文字獄,文化的傳播也受限於竹簡,像曹丕的太學一直沒辦起來,就是各大世家對本家族家傳的典籍視如珍寶,不願意拿出來分享,結果就造成了文化壁壘。
所以像沉晨這樣大方地傳播儒家思想,到處分發、售賣刊印成書籍的各類經典的人,少之又少。
這就造成了曹魏集團的矛盾與割裂。
在軍事上,他們將沉晨視作大敵,屢次打擊。
可在文化上他們又奉沉晨的書籍為正統,即便嘴上不說,可連曹魏統治者都治,就更彆說底下的世家大族和豪強寒門了。
因而麵對沉晨,曹魏集團的態度還是很複雜,軍事文化不同對待產生了精神錯亂的感覺。
但到《人論》出來之後,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