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水袖|
北國淵城。
是夜。
縱使夜已深,山間小道裡仍然熱浪滾滾。
月色下,一道年老身影緩緩向前走著。
一陣攜卷著悶熱的風吹過,樵夫不禁停了步子。
抬手抹一把臉上的汗,眼睛還是不慎進了汗水,他罵罵咧咧放下背上的柴火,吐了一口唾沫。
見鬼了,今天夜裡怎麼這麼熱?
樵夫大汗淋漓,不解地看著前方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山路,嘴裡嘟囔著方言,疑惑怎麼走了許久還沒見著下山的路口。
正口渴熱的難耐,旁邊冷不丁地吹來一陣涼風,仔細去聽,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淙淙的流水聲。
咂了咂嘴,樵夫挑起柴,順著那道水聲走進身旁的樹林裡。
樹林裡果然要涼爽許多,水聲也越來越近,樵夫尋到一條小溪,痛痛快快的喝上幾口,恢複了些力氣,擦擦嘴便想原路折返回去。
剛走沒幾步,忽然聽見遠處似乎有什麼聲音,咿咿呀呀,像是在唱戲。
誰大半夜閒的蛋疼在樹林子裡唱戲?
好奇心忽然來了勁,樵夫背著木柴朝聲音源頭走去。
唱戲聲越來越大。
前邊的樹林子中間有一片空地,上邊搭了一方戲台,正有青衣花旦唱著腔調,台底下搭著些座位,還真有些零零散散的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戲。
樵夫見的新奇,便放下木柴,也挑了個座坐下來看。
青衣身段略高,戴點翠頭麵,發絲隨著步子揚起;花旦雙頰染著紅霜,頭頂絹花,嬌俏的嗓音和動作惹的台下的看客連連鼓掌。
樵夫看的起勁,卻沒看出來演的是哪一段本子,一陣冷風吹過,忍不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什麼鬼天氣,一會熱死人,一會冷死人。
搓搓胳膊剛準備走,恰巧台上的戲這時唱完了,青衣花旦緩緩移著步子欲要下台,台底下的人開始一聲不吭地鼓掌。
那戲唱的很好,謝幕應當喝個滿堂彩才是,可詭異的是,那群人當中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隻是很有默契地,有節奏地,兩下兩下地鼓著掌。
樵夫這才回味起不對勁來,似乎這群人從剛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人開口說過一句話,就隻是一個勁地僵硬鼓掌。
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隱隱感到不對,樵夫也害怕地跟著那些人的節奏鼓掌。
可剛抬手鼓了兩下,身邊的人猛地齊刷刷地一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周圍冷的可怕,樵夫汗毛倒立。
“……”
台上的花旦微微側過頭,就著戲腔緩緩開口。
“好稀奇……怎麼……還有活人鼓掌?”
樵夫聞言,渾濁的眼睛瞪的溜圓。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活人……這底下不都是人嗎?
他後背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轉頭去看前邊的人,下一刻便僵直在原地。
隻見那些“人”不知什麼時候竟齊刷刷地回過頭來瞪他!
慘白褪色的臉,五官扁平,漆黑墨眼和猩紅的一道劃痕便當作是嘴。
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一個個破爛不堪的紙人!
老樵夫驚駭地張大嘴,喉嚨裡發不出一絲聲音。
青衣陰惻惻地怪笑兩聲,抬手青袖飛出,絞住樵夫的脖頸,直接將頭顱絞斷!
鮮血濺灑在慘白的紙人上,紙人輕輕晃了晃,隨後姿勢詭異地站起來,隨著青衣和花旦的步子,一步步緩緩離去。
老樵夫的鮮血不斷流淌而出,彙成一條看上於小溪相似的血溪。
……
夏日漸深,擷音峰裡荷花池中的荷花開的正繁,紅燦燦的一片。每每有弟子路過那片荷花池都要駐足觀賞一番,但新來的蕭程肆不太愛去,說是有蟾蜍青蛙瞧著惡心。
顧城淵道他瞧不見繁花,隻能瞧著底下的泥汙。
蕭程肆隻是笑笑卻沒有反駁。
荷花開的繁盛,雲沉峰的傅池儒便順應時節將膳堂的飯後零嘴換成了一塊塊荷花酥,味道清甜,惹的不少人專門去吃零嘴。
畢竟膳堂人多,一人隻能拿一份,但白佑愛吃這甜點,往日顧城淵會每日替他多揣一份,不過現在多了個徒弟,蕭程肆還能再替他拿上一份。
顧城淵與蕭程肆相處了幾日,隻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討喜的人。
準確來說是不討他喜歡,因為白佑似乎被蕭程肆裝出來的乖巧模樣給騙了去。
顧城淵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