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門,顧城淵餘光瞥見蕭程肆轉身去了另外一個邊,竟然沒有跟他回淩梟閣。
看他離去的方向應當是要去文淵閣,顧城淵暗自奇怪,這人最近怎麼忽然轉了性子,居然這麼用功,連月宴都要去研究心法?
不過他也來不及多想,心中掛念著還在辭酒的白佑,加快腳步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往年來這醒酒湯都是顧城淵熬,反正他在月宴上沒事做,白佑每次也醉的厲害,就乾脆讓他先行回去熬製醒酒湯了。
這東西也不費時,半個時辰就能熬成,不過顧城淵曾找蘇峰主改進過配方,加了一些藥材,熬出來的湯既可以醒酒又可以養身,這樣一來就要費些時間。
等顧城淵提著瓷壺回到玄真殿外時,宴客已經快要散完了。
四下看了一圈並沒有瞧見白佑的身影,顧城淵了然他應當是在送客,便在竹林小道上等著他回來。
夜色已深,蟲鳴在竹林間起伏,路旁燈燭緩緩燃燒,旁邊正趴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紙兔。
顧城淵靠在石柱旁,等的久了,就把那隻紙兔捏起來玩。
宣紙在指尖沙沙作響,先是被撚開,而後又捏合,顧城淵眼神盯著那兔耳朵上的紅墨,那一抹豔色在昏黃燈燭下格外惹眼。
“……”
小道另一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顧城淵就著夜色看去,瞧見了一身華服的白佑。
今夜是圓月,清清冷冷的銀輝勾勒出白佑的輪廓,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一層光暈,這層光暈中和掉了白佑平日身上的銳氣,此刻看起來……很像話本子裡九天之外的神仙。
縱使這樣的場景顧城淵每年都能見到一次,但依然還是呼吸一滯。
醉酒的白佑依然沉穩,隻是步子有些虛浮,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醉了。
但顧城淵知道,隻要靠近了就能瞧見他紅潤的臉頰,以及聞到很濃的酒氣。
“師尊。”顧城淵喚了一聲,拎著瓷壺走過去,“我已經將湯放涼了,師尊是現在喝,還是回望月閣再喝?”
白佑頭暈的厲害,見顧城淵過來,便伸手搭在他的肩頭,將身子終於放鬆了些。
四下無人,他拉開一截衣領才覺得呼吸暢快了不少:“……先回望月閣。”
“好。”顧城淵輕聲道,“師尊若是站不住,可以靠在弟子身上。”
淺色眼眸微動,白佑微微蹙眉道:“我身上都是酒氣。”
顧城淵道:“反正待會都是要沐浴的。”
白佑聞言想了想,最後還是作罷。
酒勁燒的人發熱,白佑半眯著眼走了一段路,原本都快閉眼了,忽然聽見顧城淵喚了一聲“沈峰主”。
“……”
該來的還是會來。
白佑睜開眼,果然看見前方的沈墨時,看這情景,他應該是在此處等候多時。
“我與沈峰主單獨聊一會。”白佑鬆開手,“你先去前邊等我。”
“好。”
……
等顧城淵轉過小道,沈墨時上下看了白佑一眼,沉聲道:“今日這場戲,白宗主一個人唱的真好。”
“當真是有了宗主架子,這麼大的事情,現在也能自己獨乾。”
白佑沒有答話。
獨乾?
若是他不自己獨乾,提早讓沈墨時知道,恐怕就辦不成了。
畢竟是要拂了人族仙門自古以來自詡高貴的麵子,沈墨時怎麼會答應。
見白佑沉默,又是熟悉的倔然,沈墨時火氣又旺了些:“金潼一事本就有損蒼幽山威信,如今這節骨眼你再鬨這一出,你可知道底下修士會有不滿?”
“你向來如此任性,當年收魔為徒,連天下人勸你都勸不得,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以大局為重。”
“你這般,光有一身修為又有什麼作用,我如何放心將蒼幽山徹底交於你手中?”
說到這裡,沈墨時頓了一下又道:“就算是大哥,若是見了你這副模樣,又怎麼放心的下。”
“……”
“所以按沈峰主的意思,我又該如何做?”
沉默許久的白佑忽然抬眼與沈墨時對視,淺色眸子裡迸濺出火星:“是要我為了蒼幽山名譽而瞞下金潼的滔天罪行,還是要我放過那群作惡多端的人?”
“蒼幽山界碑離這裡不遠,沈峰主若是閒來無事,可以現在就去看看。”
“看看上麵是否有一條戒律刻著我應該因為同族而徇私枉法,是否有一條刻著蒼幽山宗主應當徇私遮醜,偏袒相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