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子雖是陰險了些,但確實能過上不錯的日子,起初鄔恒還有些提心吊膽,可時日一長都相安無事,他也就漸漸放寬了心。
原本他以為那番吹牛不打草稿的話人們當下半信半疑的信了,就算回去反應過來,把他當個江湖騙子也就罷了。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過了一兩天還真有人來他的破廟裡拜那尊神像。
不過他們都是晚上前來,鄔恒轉念一想,猜到那些百姓應該是背著地主山匪偷偷來拜的山神。
自從他上次說了這山神什麼都管之後,他每天都能聽見各種各樣的祈願,什麼姻緣婚嫁,盼彆人好的咒彆人的都有,當然最多的還是祈求降雨和莊稼能豐收。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這群人就是打著“反正拜了也不吃虧”的心態來的,倒也不求這山神有多靈驗。
偶爾有幾個來還願的也不知是走了什麼運,反正跟鄔恒和山神沒有半銅錢關係。
久而久之,這廟也在街巷間成了一種談資,誰要是有求了就去拜一拜,若是成了就還願,沒成也就一笑而過。
再不濟就是像青禾那樣怨自己不夠誠心。
總之鄔恒再也不用過之前那種東躲西藏的日子,每日也就是掃掃廟宇,收拾收拾貢品的果子,帶到街上去發給那些比他更苦的乞丐,好不悠閒。
他現在也不擔心誰能將他認出來,畢竟那事都過去了將近十年,誰還會記得那個鄔恒,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了個半仙的身份。
不過說到青禾,在這期間青禾倒是令人意外的沒有常來,除了剛開始那一陣子來過一兩趟,其餘的時間就沒再見過她。
對此鄔恒覺得有些好笑,就這還想當山神的第二個信徒呢,一點都不誠心。
日子一天天過去,四季不知輪回了多少轉,那些偶爾實現祈願的人越來越多,信徒也漸漸多了起來,昔日的破敗廟宇也被他們一點一點地修繕成了供奉滄溟的道觀。
就連那尊斷腿神像都重新塑了一尊完整的。
雖然鄔恒不太樂意,覺得神像自己先過上了有腿的日子,但他到底也沒有攔著,因為在這幾年的時間中,他已經快要把神像當成自己的神像了。
反正那些人供奉滄溟就像供奉他一樣,有時為了對得起這個道觀,鄔恒還要裝模作樣地進行祈雨祭祀。
也不知是什麼巧合,自那日胡說八道之後,這豐和國還真的太平了幾年,雖然沒有降多少雨,但是也不像之前動不動就旱的讓人活不下去。
這樣一來,鄔恒還真就覺得自己是個當神仙的好苗子,有時候夜深人靜了他還在想,說不定他以後還真能飛升成神呢。
雖說這些名號和日子都是騙來的,但他這些年裡也做了不少好事,也算積了德,盤算一番就功過相抵了。
經曆了人生大起大落,鄔恒以為自己終於要安穩下來,直到他幾年後再次遇見了青禾。
日子已經過去了太久,他幾乎已經快要記不清青禾長什麼樣子,記憶中隻有依稀的輪廓,但當她身穿紮眼的大紅喜服從漫漫黑夜中衝進道觀時,不知怎的,鄔恒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四季輪換幾載,昔日的小孩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她臉上塗抹著胭脂,和身上的喜服一點都不相稱,增添了幾分不合適的成熟味道。
那時鄔恒都快要將觀門關上了,瞧見她急急忙忙地向這邊跑來,鬼使神地給她留了門。
青禾疾步跑進來,汗水黏著淩亂的發絲,她氣喘籲籲地靠在牆邊,緩了好一會才看向神像,以及神像旁的鄔恒。
鄔恒認出她:“你是青禾?”
青禾點了點頭。
兩人無言對視了一會。
“你不是要當滄溟的第二個信徒嗎。”鄔恒道,“這麼多年你都沒來,山神大人早就不認你了。”
原本說這句話隻是想逗逗她,但哪成想青禾聽後居然忽地掉了眼淚,剛開始還壓抑著哭,但到了後麵她竟直接蹲下來將臉埋在膝頭哭。
鄔恒一愣,還道她這麼不禁逗,怎麼能哭成這樣,於是拿著手帕趕緊走過去。
“我逗你玩的,你這孩子怎麼從小哭到大?”
青禾肩膀不住聳動,鄔恒將帕子遞給她:“你怎麼穿成這樣來道觀?”
青禾接過手帕,抬頭在臉上胡亂擦著,臉頰濕漉漉的,望著鄔恒沒有答話。
直到手帕將胭脂擦去,鄔恒才看清了她臉上的青烏。
“……”
心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由得神色凝重了些,青禾這時候也沒哭了,含糊地嘀咕一句:“半仙兒,我明天要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