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碧溪月隱在夜色中，偶爾亮起亮起幾盞燈火，星星點點，格外寧靜。
主事閣內亮著甚為明亮的燭火，池妗坐在書案前，眼下雖是頂著青烏，手中翻閱折子的速度卻依舊不減。
自從碧溪月前任掌門過世後，門下隻要勢力稍強的，都想爭一爭這掌門之位，若不是池妗死死握著實權，並且這幾年來沒有出一點差錯，這碧溪月指不定已經亂成了什麼模樣。
如今魔族動亂，自家內鬥也不曾停歇，再加上她還要抽空出來教導賀辭銜，一番時日下來，她的身體當真有些吃不消。
燭火已經快要燃儘，池妗堪堪將最後的折子批完，長舒了一口氣。
聽聞最近池鈺涵平安誕下一子，池妗本來早就應該去蒼幽山賀喜，可惜公務纏身一直沒去成，如今終於了結公務，等天亮就能往蒼幽山趕了。
想到這裡，她抬手揉了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心底滲出一絲歡喜來。
剛準備起身去清點事先準備好的賀禮，榻上的賀辭銜聽見聲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嘟噥了一句：“娘……你還沒睡覺呀？”
池妗朝他走過去，腰間的銀鈴發出一聲清脆響聲：“嗯，我吵著你了？”
賀辭銜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沒有，是我睡醒啦，阿娘要休息了嗎？”
池妗道：“我不休息了，你既然醒了，就和我一起去看看你表弟的賀禮。”
賀辭銜眼睛一亮：“我們要去蒼幽山了？太好了，可以看見姨姨和姨夫了！”
池妗給他穿衣裳：“你是想吃你姨夫的糖了吧。”
被猜中了心思，賀辭銜嘿嘿笑著，吐了吐舌頭：“就吃一把，不多吃。”
池妗微微笑了，沒再答話，緩緩牽著他下了榻，走出房門，朝後院走去。
後院的屋閣裡羅列著一些首飾和上好的藥材，賀辭銜趴在桌上看著，指著一枚金鎖玉道：“這個銜兒也有，弟弟要和我戴一樣的嗎？”
“嗯，這是一對，你們倆一人一枚。”
賀辭銜點了點頭：“那我們多久走？”
“明早天一亮。”
“好。”
賀辭銜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乖乖等著，池妗則是一件件清點賀禮，當她快要數完時，卻覺得耳邊隱隱約約有嗡鳴聲。
剛開始她還道是自己太過於勞累，有些耳鳴症，可直到那聲音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能聽清那是慘叫聲。
正要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院外傳來大弟子的聲音，她似乎跑的很急，一把推開屋閣的門，看見裡麵的池妗，哭喪著臉道：“掌門……不好了……”
池妗看她一副驚魂未定、狼狽不堪的模樣，皺了皺眉：“怎麼慌成這副模樣，發生什麼事了？”
“好多走屍和魔獸……還有一個黑衣人，他們已經從山腳殺到大殿外了！”
池妗一驚，她回頭看了一眼賀辭銜：“你在這裡待好，莫要亂跑。”
賀辭銜點了點頭。
池妗一撩衣擺跨出門檻，沉聲道：“隨我去前殿看看。”
她原本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卻沒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疑惑轉頭一看，卻見大弟子還站在原地。
而她的背上，已經赫然有了兩條極深的抓痕，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腰部，深可見骨。
池妗這才看清，地上早已拖著長長的血痕。
她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那具身體輕輕晃了晃，而後撲通一聲倒下，徹底斷了氣。
賀辭銜嚇的不輕，池妗愣了一會，心中燒起怒火。
到底是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殺到碧溪月頭上來了，活得不耐煩了嗎？
她眼含怒意，咬牙與門裡的賀辭銜道：“你找個地方躲起來，藏好了，等阿娘回來。”
話音還未落，她便已經飛身朝前殿趕去。
賀辭銜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呆愣片刻，趕緊跑到門前將房門關上，而後自己鑽進了最裡麵的衣櫥裡，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
等池妗趕到前殿時，放眼望去已經是儘是碧溪月弟子的屍體，除此之外就是橫行的屍潮和魔獸。慘叫聲和邪物的嘶吼聲不絕於耳，震的耳膜生疼。
鼻底漂浮著濃濃的血腥味，看著自家門派被屠，池妗來不及思索，翻手結出結界法訣，一道白光驀然升起，由她周身向外擴散，白光波及之處的走屍都被灼為灰燼。
魔獸則是躍身暫時躲開了。
池妗喊道：“都進結界！”
原本還等著被走屍咬死的弟子見狀連忙連滾帶爬地朝池妗的方向奔去，有些被咬斷了雙腿的人還沒爬幾步就失血過多徹底斷氣在半路。
結界一路擴散，直到將整個前殿都包裹，再也大不了一寸。
池妗收了法訣，忙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往日內鬥的嚴重的長老此時倒是同仇敵愾了，趙康年頂著一頭被血染紅的白發，怒道：“老夫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這些魔獸和走屍就跟瘋了一樣，見人就咬。”
張福生此刻已經斷了一隻手臂，哭喪著臉道：“怎會如此？我早就說過女人掌權是非多，池掌門你快自己想想，是不是在外邊惹了什麼人，這才讓人家這麼報複咱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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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帶著弟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池妗本來就心煩意亂，此刻被他們一吵，怒火一下就竄了上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再口不擇言我就把你從結界裡丟出去。”
張福生聞言也不敢再惹她，縮在一邊哎呦哎呦得喊著疼。
池妗看著前殿的慘狀，狠狠皺著眉，一時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和什麼人有這麼大的仇，正當她一籌莫展，身邊傳來陣陣驚呼，抬頭一看才瞧見空中不知從何處落下一道人影。
那人身形高挑，一身黑衣滿身魔氣，池妗凝目想要看清來人究竟是誰，可那人戴了銀麵，根本認不出。
池妗沉著臉色上前一步，寒冽道：“你是何人？”
蕭程肆站定後負手而立，沒有答話，反而瞥了一眼結界，有些意外道：“這個結界，是蘇峰主教你的？”
池妗神情一凜：“你是蒼幽山的人？”
蕭程肆微微勾起唇角：“是或不是，對你來說不重要。”